《狐媚》 第一章 沉湘一身凤冠霞帔,蒙着红盖头,玉指相扣守坐婚床,眼看洞房吉时已过,她也不指望有人来了。 丫鬟巧儿放下掀盖头的玉如意,满脸尴尬道:“少夫人不心急,少爷可能没多时就回来了。” 其他的丫鬟闻言,捂着嘴儿偷笑:“对啊,少夫人晚点揭盖头吧。” 沉湘受不得这等羞辱,扳出少夫人的威仪,命令道:“你们都退下吧。” 没多时,洞房只剩下她。 好一个,凄凄惨惨戚戚。 娘亲曾说过,男人皆是好色之徒,早晚会喜新厌旧。 谁也没想到,她一个大家闺秀才刚进门,就成了人家的旧衣裳。 而那素未蒙面的丈夫,被销金窟里的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,连拜堂洞房也不愿来,说不定这会正跟那狐狸精缠绵呢。 沉湘窝着一肚子火,想着男人不会来了,支起身去吹蜡烛。 刚掀起盖头的一角,窗外的阴风倏地划开,熄灭了摇曳的红烛。 “娘子,久等了。” 沉湘从背后被一弯臂膀环住腰身,悄无声息地,如同被那股风捎过来的男人。 那人身形拔长,比沉湘高出一个头,轻轻一揽,她像被陷入男人的怀抱。 他喊自己为娘子,应当是新郎了。 沉湘如此一想,又嗔又怒道:“你总算知道来了,赶紧替我写一纸休书,明日我就回娘家。” “嗯?娘子在生气?”他挽起沉湘的芊芊玉手,揉在宽大的掌心。 沉湘想抽回手,又抵不过他力气,憋闷道:“你心里还不清楚,跟那狐狸精搞成一对儿,现在还跑来跟我亲热,只让我觉得恶心。” 男人悠悠道:“你从哪知晓有狐狸精的?” 沉湘没太听懂他的话,怔愣了片刻道:“是喜婆告诉我的,你连拜堂也没来,还不是被其他女人给迷了。” 男人扑哧一笑:“哪来的其他女人,我此生此世,只有你一个。” 沉湘撅起嘴道:“我不信,找你的狐狸精去吧!” 男人也不多言,只低低笑着,声音像清风擦过油绿竹叶发出的沙沙声,挠得沉湘耳膜又痒又麻。 沉湘看不清他的面孔,诧异的问:“你笑什么?” “本想与娘子洞房花烛,可见你气呼呼的样子,恐怕难以尽兴,只能等下次好了。” 沉湘臭着脸道:“想也别……” 话语未断,一个温热的什物落在额头上,打断沉湘接下来的话语。 沉湘回过神来,用火折子点燃烛灯,屋内却不见半点人影。 来无影去无踪的。 …… 翌日,沉湘一大清早起来,去公婆那里请安,仍不见所谓丈夫赵蓬的身影。 婆婆接过她的早安茶,缓缓道:“昨夜是蓬哥儿有事在身,你切莫怪罪于他。” 公公吭了声道:“男人嘛,有个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,做妻子的要遵守《女训》,日后以夫为天,好好孝敬公婆。” 沉湘沉着脸没做声,心道你们做爹娘向着儿子,等过会拿到休书就回去,免得在赵府干受气。 离开公婆居所,沉湘问巧儿丈夫赵蓬在何处。 巧儿眼神闪烁道:“奴婢听其他丫鬟说,少爷在蔻丹院里……” 沉湘道:“带我去见他。” 巧儿为难道:“少夫人还是别去了吧,少爷是跟…….另一个女人……” “我懂。”沉湘一口下令,“无需多言。” 巧儿唯唯诺诺,走在前面给她带路。 沉湘捏紧粉拳,怒不可遏。 那人昨夜还说只有她一个,果不其然是骗她的,男人的话有几个可信的。 她倒要会会勾引那个骚狐狸,顺便给她点颜色看看。 一踏进蔻丹院的门口,花园传来男人的讨好声。 “美人儿,你跟我说说话吧。” 无论他怎么唉声祈求,只听到秋千吱呀的摇晃声。 “你就笑一个也好,我愿意舔你的脚底板。” “就你这样的男人,舔我的鞋底都嫌脏。”那少女啐了口,声线柔中带娇,娇中含媚,声声撩人心扉,轻轻一句话,能使人甘愿为她肝脑涂地。 男人喊道:“那好,我舔你鞋底……” “滚!” 那头又传来扑通声,像是谁跌在地上。 沉湘忍不住笑了,绕过花丛悄然走近。 只见,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处,一架挂在树干的秋千一摇一晃,震出树上的一片片花瓣树叶,萦绕攀着满爬山虎的秋千架上,恣意摇晃的一道绯红薄纱裙的丽影。 她没看狼狈在地的男人一眼,眼光掠到躲在一边的沉湘,细长的眼眸弯成月牙,恣意的笑出声。 霎时万千芳华褪色。 沉湘屏住呼吸,在她面前忽生怯意,正要举步离开。 少女猛地一个晃荡到半空,身子竟轻飘飘的飞离秋千,晃到沉湘的跟前。 沉湘很是错愕,往后退后几句, 少女笑靥如花,比沉湘略高的身躯,轻车就熟的把她抱在怀里,亲热的蹭了蹭。 “你来了。” 沉湘感受到贴紧的波涛汹涌,震惊得无以复加。 好大好软的胸啊… 流云有话说:不是百合文,男主可男可女。 第二章 被陌生人暧昧触碰,还是害她独守空房的敌对,沉湘自是不愿意的,冷若冰霜道:“姑娘,你我不熟。” 少女被轻轻推开,也不羞也不恼,眉眼弯如新月挂柳,歪着脑袋笑道:“你叫沉湘,我叫连璧,我们算认识了?” 沉湘吃惊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 “你姓沉?是我的妻子?”赵蓬趔趄的爬起,瞧见沉湘柔美的长相,下巴差点垮下来。 自从认识清丽脱俗的连璧,赵篷对亲事就没再上心过,连新婚妻子的名讳也不晓得,但还是知道亲家是姓沉的富贵人家。这忽然冒出来的美人儿,就是他刚过门的正妻,想不到她有如此耀眼的美貌。 沉湘触及赵篷灼热的目光,浑身的鸡皮疙瘩起来了,暗忖着这莫非是她的丈夫赵蓬。 赵蓬看似相貌平平,身材也不够高大,微躬的背略显猥琐,吊钱眼色眯眯的盯着她。 “不打扰你们了。”沉湘受不了他的目光,捋捋衣袖旋身而去。 赵篷看着美人儿独身离开,一双眼珠仿佛黏在她背影似的,脚步不知觉想追过去,耳边传来冷飕飕的话。 “眼珠子想被挖了?” 连璧秀眉微蹙,凝结一股浓重的杀气,像是见不得他觊觎端庄秀丽的沉湘。 男人向来喜欢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,赵篷心底乐开了花,暗想连璧看似极端厌恶自己,其实内心还是很在意自己的,于是谄媚的笑道:“不敢了,我以后只看你一个……” 沉湘还没走远,听到两人的对话,嗤笑一声,暗想还是早日跟赵蓬和离,免得打扰他们调情。 回去途中,穿梭在花间小道,沉湘发觉自己可能迷路了,旁边的风景很是陌生,这条路又狭又长仿佛看不到尽头。 沉湘想起昨夜自称她的丈夫的男人,跟赵蓬长得很是不同,也不是从哪混进来的人物。 无论如何,她情愿嫁给那位来历不明的男子,也不愿嫁给猥琐好色的赵蓬。 正胡思乱想着,沉湘提起百褶留仙裙,方要越过石桥,脚被凸起的石阶绊了下,眼看要摔得七荤八素,一双手臂忽然被伸出,稳稳的扶起来她。 沉湘一惊一乍,微微恍惚,总觉得身后贴近的是昨夜闯进洞房的男人,因着那人抱她的姿势像把她揉进怀里。 “是你?”沉湘哽着声问道。 “是我。”那人在后背回应,分明是女子的声音。 沉湘万分错愕,回头一看,才发现竟然是一脸坏笑的连璧,手还搭在她的腰身。 沉湘不自然的移开距离,问道:“你跟着我干嘛?” “我甩开赵蓬就跟来了。”连璧上前一步,步步紧逼,“这里只有我们两个。” 眼前是勾引赵蓬的女人,有可能对她有歹意,沉湘不给她好脸色看,往后退了退道:“我跟赵蓬早晚和离,所以你与他的事,我不会管一丝一毫,不要再叨扰我了。” 连璧眼神一黯,流露出伤心之色:“你不管他最好,可不能不管我。” 沉湘惊愕道:“你这话说的……” 凭啥要她管她,她俩是有什么关系。 面对露出楚楚之色的少女,这话沉湘有点说不出口。 连璧见她满脸无措,扑哧一笑,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:“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,我带你离开这里。” 没等回应,连璧就拉着她一路狂奔,宽长长袖子被风吹开,仿佛展翅而飞的粉蝶。 沉湘有点追不上了,气喘吁吁道:“慢点,我不行了……” 连璧停了下来,昂起脑袋看一株苍天大树:“我们去树上歇歇。” 沉湘又被她举动吓了一跳,这家伙变脸变得真快,行为也是怪里怪气的。 沉家的家教严明,自是不准爬树的,沉湘摇着头,说什么也不肯上树,竟被连璧轻而易举的抱起。 “不要怕,我搂你上去。” “我不是因为怕……” 沉湘被逼得没法,抱着树干自个爬上树,身躯被连璧护着以防摔下来。 虽说对方是女子,沉湘总有种怪异的感觉,特别是连璧在下面撑着的时候,好似还在浑圆的臀部画了弧,像是在调戏一把。 好不容易上了树,沉湘偎依在树干上,喘着粗气从高处俯瞰,能看清赵府整个花园别墅的全貌。 “能看很远,对不对?”连璧不知何时,已坐在她的身边,轻盈得连树叶也没晃动一下。 沉湘白她一眼:“从高楼看得更远。” “不对,树上的风景更美。我从小在山上长大,最喜欢在树上看风景,离花跟叶子最近,还有一只只小虫虫。”连璧突地凑近她,指向她挨着的树干。 沉湘最怕密密麻麻的虫子,被她这么一说,皮肤仿佛痒了起来,一个晃动差些摔下树干。 连璧顺势将她搂紧怀里,轻轻抚摸着背,凑近耳廓吹了口热气: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 沉湘看了眼树干,根本没一只虫子,方才意识到她在骗人。 要不是连璧是女子,会让人以为她故意调戏自己。 连璧是赵蓬外头带来的女人,只听过外室讨好正妻的,还没听说过调戏追弄的。 沉湘离连璧远些距离,愤懑道:“你这是作甚?” “我说的可是实话,有哪棵树没虫子的。”连璧挑起眉毛笑,可爱极了,“不过有我在,它们不敢出来。” 沉湘别过头道:“我要下去了。” “这里景美,人更美。”连璧手指拨弄树叶,折下其中一片,“不吹首曲子,岂不可惜。” 连璧粉桃花瓣似的唇,含住一片绿油油的叶子,朱唇微嘟吹奏起来,吹出的调子竟十分悦耳。 垂落的日轮敞开金光,盈满魅惑的精致侧脸,她吹着曲儿时不时抬起眸,眼波流转的凝视她。 沉湘看着她面容,生出一丝恍惚感。 连璧说的人美,应当是自己吧。 这等容颜谁看了不心动呢。 呸呸呸,除了她这个女人之外。 …… 回屋后,沉湘疲惫的坐在桌边,旁边的丫鬟给她倒水。 “听说明日,少爷要纳妾了。”听丫鬟的口气,有故意酸沉湘的味道。 不用多说,要纳的妾肯定是连璧。 沉湘一脸不在意的开口:“他纳十几二十个妾,我也毫不在意。” 丫鬟笑道:“夫人真是通情达理,宽容大量。” 沉湘挥挥手道:“你退下吧。” 想一想,她还是有点在意的。 赵蓬纳连璧为妾。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。 第三章 纳妾不同于娶妻,一台青轿抬进门,向公婆正妻上杯茶即成礼仪。 不过赵蓬极其重视连璧,偏要给她与正妻平起平坐的地位,摆了几十桌酒席,准备八台大轿要抬她进门。 赵府的人议论纷纷,少爷刚成亲没两三日就纳妾,少夫人该不会气得悬梁自尽吧,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。 而东厢的正房里,他们讲的即将羞愤自尽的主人翁,正微扬嘴角绣着绢花,哼着悠远绵长的曲儿,心情好极了。 巧儿推门而入,诧异道:“少爷今日纳妾,您不过去嘛?” 沉湘头也不抬一下,漫不经心道:“我等会就去。” “少夫人还是快点吧,老爷那边催着呢。”巧儿临走前撂下这话。 沉湘放下手中的绣绷,微微伸展下腰身,歇手之际,被敞开的窗扉吸引了目光。 窗栏摆着一盆兰花,垂下一片片白玉儿似的的花瓣儿,搭在挽着流云髻的墨发,那小脑袋躲在花盆后,正偷偷摸摸窥视沉湘。 沉湘沉声道:“躲着作甚,我看到你了。” 小脑袋伸长脖子,往里探了探,一脸讨好道:“我可以进来吗?” 沉湘受不得这模样,说道:“进来。” 连璧燕子似的翻窗而入,挨着沉湘一屁股坐下,笑盈盈道:“湘儿,你方才哼的曲儿,是我昨日吹给你听的吧,真好听。” 沉湘被发现这一茬,有些许的尴尬,左顾而言他的提起另一问题:“今日是你的大喜事,怎么还待在我这,赶紧过去吧。” 连璧一晃脑袋,翻了翻白眼:“不去。” 沉湘道:“你不是要嫁给赵蓬吗?” 连璧往沉湘凑近,凝着两汪泉水似的眼道:“可我喜欢的人不是他。” 沉湘无语凝噎。 远处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,敲锣打鼓阵阵成曲,来的人应当络绎不绝了,要是发现连璧消失不见岂不乱套。 果然没多久,就有仆人过来寻人了,一间间房间的撞门,搜沉湘的屋子还稍微客套些,敲了下门才进屋,向沉湘问道:“少夫人,有看见二少夫人吗?” 沉湘故意装病,以此为借口不去堂屋,躺在床上咳嗽一声:“我这么小的地方,怎么容得下二少夫人。” 仆人心道少夫人憎恶二少夫人,断不可能藏二少夫人在屋内,便讪讪的阖门离开。 沉湘旁边鼓着的被窝,窸窸窣窣钻出一个人,掩着半张绝丽的脸,小赖皮似的笑道:“怎么办,我只能在你房里住下了。” 沉湘抿了抿嘴,不置可否。 其实她也害怕被人发现,但更乐于见到赵蓬四处寻人的惨状,这一丝丝报复的快感使人很餍足。 没一会,连璧依着沉湘就睡着了,四肢懒洋洋的躺开,像一只酣睡正香的犬科动物。 沉湘给连璧盖好被子,发觉她翕动着粉唇,吐出呢喃的梦呓。 沉湘凑过头,想听清她的话。 连璧忽地抬起手臂,环住沉湘的脖子往下一压,然后嘴对嘴贴上了。 沉湘脑袋嗡嗡作响,这是她初次与人亲热,对方不仅不是名义的丈夫,还是勾引丈夫,害她独身空房的女人。 第四章 连璧吐出殷红的舌尖儿,微微卷曲着,犹如把柔软的小刷子,湿热热的,舔舐沉湘的樱桃小唇,又贪婪的吮吸几口。 沉湘一时愣着没动,嘴唇痒痒麻麻的,万千思绪仿佛抽空般,还没来得及反应,缠绕她的手缓缓松开了。 连璧仍是睡眼朦胧,辗转过身,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,哼哼卿卿道:“樱桃,好吃……” 沉湘在原地发蒙,内心炸开了锅。 她是在装睡吧?应该是装睡吧?肯定是装睡吧? 沉湘跺了跺脚,面对熟睡的连璧,也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。 …… 连璧失踪这事,闹得赵府鸡飞狗跳。 为撑住赵府的颜面,赵蓬叫丫鬟装扮成连璧,在客人面前与自己拜了天地,又私下派人四处找寻。 这段时间,沉湘不敢随意要丫鬟伺候了,等人藏好了才让她们进来。 巧儿进屋收拾碗筷,欣慰笑道:“少夫人今天吃了两碗饭,奴婢之前还担心你没胃口,这下可放心了。” 另一个叫环儿的丫鬟,瞄了眼盘中烧鸡的残骸,吃惊道:“少夫人确实好胃口。” 沉湘默然承受吃货的罪名。 罪魁祸首躲在屏风后,很可能正憋着笑。 到了夜里,沉湘屏退伺候的丫鬟,进净房沐浴焚香,里里外外的衣服脱个干净,刚进撒上兰花的浴桶里,头顶传来熟悉的低柔呼唤:“湘儿,我也要洗。” 沉湘无比错愕地抬头,发觉连璧立在身后,目光大刺刺的盯着自己。 虽说连璧跟自己同样是女子,被瞧见身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方,沉湘仍是生出诡异又尴尬的心悸,一口回绝道:“这浴桶装不下两人。” 连璧像没听清她的话,自顾自的解下衣裳,泥鳅似的钻入浴桶里,哗啦啦的水溅沉湘一脸。 沉湘抹了把脸,看清连璧裸露的身躯,惊愕得下颌没法合拢。 沉湘无意中蹭过她的胸脯,那两团柔软委实比想象雄伟壮阔,犹如两座白雪皑皑的山峰延绵而下,途径平坦的平原通向黑色幽谷。 在沉湘审视连璧的时候,连璧同时也在凝视她,那目光与沉湘的完全不同,像是带着灼热的温度,在观赏精美雕琢的白玉瓷器,更像是男人看女人会有的眼神。 沉湘嘀咕一句这水好热,以掩饰脸颊染上的红晕,然后用帕子遮住隆起的胸脯。 连璧笑盈盈的靠近,夺过沉湘手里的帕子:“我替你擦背。乖,背对着我。” 沉湘原本打算拒绝,但想来不过擦背而已,便放心的转过身背过身去。 沉湘的背生得很美,微微拱起时像瓷碗的白璧,那块帕子有力不失温柔的擦拭,从上而下,一遍一遍来回,带起一丝丝炽热的痒麻感。 沉湘被那股怪异的感觉弄得无所适从,当那块帕子绕了过来,有擦拭前胸的趋势的刹那,她如惊弓之鸟般猛地起身,沙哑着声说道:“我洗完了,你慢慢洗。” 然后迅速穿好衣物,狼狈不堪的逃出净房,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低低的笑声。 沉湘躺回帷幔笼罩的床铺,反复思忖方才的一切,愈发觉得沉湘的行径不太像女子。 没多时,房内油灯熄灭,视野一片漆黑。 被褥的一角被掀起,钻进一个火热的身躯,往沉湘的怀里钻了钻:“冷不冷?” 沉湘听她温柔的低唤,心头莫名的柔软,后悔不该以男人的想法,来揣测一个惹人爱的姑娘家。 “不冷。”沉湘低声说道,“好好睡吧。” 连璧重重嗯了声,忽然叹息一声:“湘儿是不是讨厌我?” 沉湘道:“怎么问这个问题?我没有讨厌你,你挺招人喜欢的。” 其实沉湘刚开始对连璧有敌意的,但转念一想,即便没有连璧出现,像赵蓬这样好色的男人,早晚会被另一个女人勾引,倒不如一开始就跟他毫无瓜葛。 连璧闻言,笑得花枝乱颤,搂着沉湘的腰际,糯糯道:“湘儿,我也对你……” 沉湘无言以对,她可没说喜欢她啊,虽然她确实挺喜欢这个姑娘的。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,很快就坠入梦魇。 迷迷糊糊之间,沉湘仿佛被沉甸甸的压住,身躯难以动弹一下,红唇被湿热的柔软舔了舔。 “嗯……阿璧不要闹了……”沉湘呢喃道。 耳畔传来清越的哼笑声,那低沉的嗓音是男人特有的。 沉湘怀疑自己听错了,抬手伸向压着她的某人,然后摸到平坦结实的胸膛…… 第五章 “娘子,你好香啊。”他深埋在她颈项与发丝间,品味馥郁的少女清香。 没有比身上压着大男人,还是在深更半夜,更惊悚骇人的事了。 沉湘犹如做梦一般,身躯绵软无力,方才的抬手消耗仅有的力气,贞洁被捏弄的羞恼和惊惧,仍不减退半分。 她扯着嗓音逼问:“你是何人?” 他咯咯的笑:“我是你相公,湘儿忘了吗?” 沉湘豁然想起,他就是半夜闯入洞房,轻薄过她的家伙。 那连璧呢,不是睡在旁边吗? 沉湘思及触怒,声音迸出冷意:“连璧在哪?” 他忽而笑了:“远在天边,尽在眼前。” 沉湘牵动唯一能动的颈项,左右顾盼,没看到半个人影。 这人真是满嘴胡言。 男人枕在她的胸脯,呢哝低语:“娘子,我们洞房吧。” 沉湘万分惊恐,手脚难以推拒,声音微弱的可怜:“不……不要……来人啊……” 眼见贞洁要毁于此处,男人的头却埋在柔软处,一直纹丝不动。 更古怪的是,他的身躯全覆在上方,双手双脚缠着她,却毫无沉甸甸之感。 顷刻以后,耳边传来轻轻的鼾声。 他就这样就睡着了? 沉湘蒙了,转念一想,暗自舒了口气。 只是他何时能醒,被人瞧见如何是好? 思量错综复之事,沉湘有些头脑发昏,眼皮一沉,没多时与男人共赴梦乡。 翌日,东方初白,曦光扶窗潜入,床帏内光与暗交错。 沉湘撑开眼皮,仍感到胸脯趴着一人,四肢纠缠热得发汗,猛地推向身上那人。 “唔,湘儿怎么了?”那人被推得前仰后翻,揉揉眼皮,月牙似的细长眼眸瞅着她。 沉湘大吃一惊:“阿璧怎么是你?昨夜那个淫棍呢?” “淫棍?”连璧指着自己,“你是说我吗?” “不不不,你是女孩儿,我说的是男人,昨晚有谁进来过没?” 连璧头摇成拨浪鼓,枕在沉湘盘坐的大腿,糯糯道:“我没睡饱呢……” 这小丫头永远跟睡不够似的。 沉湘揉动她的发丝,像抚摸毛绒绒的小狗,温柔地说:“睡吧。” 连璧往她怀里蹭蹭,轻轻嗯了声。 昨晚被男人调戏,应当是场梦吧。 她脸颊微妙的发红,说是春梦,好似更恰当点。 被当枕头睡了一晚,多古怪的春梦啊。 …… 连璧住沉湘房内的事,最终还是被多嘴的奴婢传了出去。 赵蓬心急火燎的赶过来,一脚踹开房门,见沉湘独自在屋里绣花,一针一线的捻动,晃花了赵蓬眯起的三白眼,不记得过来的目的了。 被连璧这般的绝色佳人冲昏头脑,赵蓬险些忘记他也拥有端庄秀美的妻子。 赵蓬咽了咽口水,凑过去:“娘子,是为夫的不对,居然让你独守空房。” 沉湘听动他的声音,鸡皮疙瘩冒起,放下绣绷往后一挪:“你出去!” “还是生我的气吧,别气别气。”赵蓬淫笑着靠近,搓搓手掌,“妻毕竟是妻,妾毕竟是妾,自古妻为正房,相公我肯定念着你的。” 沉湘忍无可忍:“赵蓬,我一心只想合离,你现在给我滚出去!” 赵蓬听到“合离”二字,轻哼一声:“合离?想得没,至少要尽妻子义务再离。” 说罢,朝沉湘的衣襟抓去。 说时迟那时快,赵蓬还未碰到沉湘的衣角,整个人忽地往后一抛,重重摔在墙面上,像掷蹴鞠似的跌下来。 一道倩丽的红衣魅影,挡在沉湘的眼前,妩媚动人的眼眸燃烧着杀意。 “你敢碰她一下!” “没……我只疼你……”赵蓬吓得要尿裤子了,赶紧跪地求饶,暗想连璧应当为他吃醋,他原本该很高兴的,为何她的气焰那般令人害怕。 连璧操凳子往他脑袋劈去,砸得脑门破出一个血窟窿。 沉湘见此情形,上前拖住连璧:“算了,别闹出人命,饶了他吧。” 赵蓬逮住空隙,捂着脑门撒腿就跑,不忘喊道:“璧儿,赵蓬我最爱的是你,是你啊……” 连璧把凳子摔在一边,拍拍手,朝地上啐了口。 沉湘安慰道:“他不是东西,别气了。” 连璧转怒为笑,从腰带上系的葫芦,倒出一颗樱红的果子,塞进沉湘的嘴里:“湘儿,我给你采了果子吃,用清水洗干净了。” 沉湘诧异的想,赵府里水果甜品不少,何必跑到外头采野果,一面咀嚼嘴里的野果,尝到从未吃过的香甜,不由问道:“你在哪里采的?好好吃。” 连璧长指往南方一伸:“玉华山。” 沉湘失笑道:“打荤话了,玉华山离这一千里远呢。” “不远啊,喜欢的话,我天天给你采。”连璧又塞她一颗果子,指尖有意无意触到红唇,轻轻摩挲几下。 沉湘生起异样的心悸,往后退了退:“我自己吃好了。” 连璧一听,倏地耷下头,黛黑的眼蒙着层水雾,苦巴巴的抿着小嘴,可怜见的。 沉湘莫名心疼:“你个孩子,想怎样就怎样吧。” “我才不是孩子,我比你大多了。”连璧扑哧一笑,倒出红果塞进自己嘴里,口齿不清地问,“真的想怎么都行,我可以喂你吗?” 沉湘点点头:“是啊。” 连璧展颜一笑,忽然揽住她的细腰,含住花瓣似的朱唇,将嘴里的红果喂进去。 第六章 连璧深吻住沉湘,用唇顶开唇,白玉细牙咬破樱红果皮,红色汁水滴入两人唇齿间。 那甘甜的汁水仿佛含有毒性,沉湘那般的想推开强吻她的人,身躯却跟麻痹般动弹不得,绵柔得倒在比自己略高的怀抱里,被少女香香软软的唇舔舐。 香甜的气息在两人间流转,也不知过了多久,连璧才分开她湿润的唇,意犹未尽的啄吻几下,笑语嫣然地说道:“湘儿,你的唇好甜。” 沉湘像此时拿回身体的控制权,抬抬脚,万分惊惧的退后数步:“你这是作甚?为何对我……” 着实被这举动吓着了,后面的话有点语无伦次。 连璧凝着无辜的黑眼珠,口气却毫无悔改之意:“做喜欢做的事啊,湘儿不喜欢我对你做吗?” 沉湘面对一派真诚的连璧,有种满肚子气撒不出气的感觉,尴尬的解释:“这事是相爱的男女做的,你我都是女子。” 连璧逼近一步,眸子闪烁不解之色:“女子不能相爱吗?” 沉湘顿时瞠目结舌。 这话委实把她问住了,在以往的认知里,还从没一条礼仪教条,不准女女相爱的。 连璧又问:“为什么呢?” 沉湘含糊其辞:“你我都是女子,不能……” 连璧俯下身,贴近她的脸,暧昧的低语:“那我是男人,可以吻你吗?” 沉湘面颊微烫,愣得说不出话。 “夫人,乌鸡汤来了。”环儿端着汤盅,蹑手蹑脚的推门而入,见沉湘和连璧挨得很近,暗道夫人与小妾相处融洽,不失为一桩好事。 “唔,我的鸡肉。”连璧看着汤盅盛的香喷喷的鸡汤,弯弯的眼眸仿佛盈满星光,第一碗鸡汤却是盛给沉湘的。 沉湘心生感动,暗暗思忖着,她不过是天真可爱的女孩子,何必把她不通人事的行径当真呢。 沉湘用筷子撕下一只鸡腿,柔声说道:“有点烫,慢慢吃。” 连璧嗯了声,用小虎牙撕鸡腿肉,大口大口的咀嚼。 环儿见状,忍不住笑道:“璧夫人吃鸡肉的样儿,好像我的少夫人以前养的小狗。” 连璧嘴里的鸡肉差点吐出来,瞪大眼眸:“小狗?” 沉湘点点头:“环儿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,算从小陪我一块长大的。我十二岁那年在土地公公庙外,捡了条红毛小狗回家。” 环儿笑道:“那小红狗可爱极了,特别爱吃鸡,晒太阳睡懒觉,最喜欢粘着少夫人,舔她的小脸。” 沉湘陷入回忆,面容徜徉柔光:“是啊,我也好喜欢它。” 环儿叹息一声:“可惜后来,它莫名其妙走丢了,当时少夫人你还哭得很伤心。” 沉湘低下头,无限感伤:“也许它回深山了吧,那里是它真正的家。” 连璧托着香腮,咬着筷子听两人闲聊,突兀地插一句:“话说,你们讲的是狗?” 环儿一脸莫名:“毛绒绒的长毛,四只小爪子,尖尖的黑鼻子,不是狗是什么?” 连璧吐出筷子,猛地拍下桌子:“当然不是!” 沉湘和环儿眯着眼,投以不知所云的眼神。 连璧犹如被打败般,脸埋在桌面:“哎,狗就狗吧。” 那顿午饭以后,沉湘发现连璧变得爱照镜子,时不时捧着铜镜左右脸照照。 隐约能听到她说:“哪里像狗……” 赵蓬是不安分的主,整日想着坐拥齐人之福,然而连妻妾的手都没摸过,急得他满床打滚。 于是,他想出狗屁不通的计策,要仆人给沉湘的居所送出七卷春宫图,以表达想与她俩共赴云雨的祈愿。 仆人将春宫图放置在桌案,就悄然离开。 沉湘瞧了眼扉页,羞得脸红耳赤,手指春宫图对环儿喊道:“全部烧了。” 连璧抽出一本,刷得翻看,好奇的问道:“一男一女光膀子,下面贴在一起作甚?” 这话问的环儿也羞臊难当,委婉的回道:“璧夫人,这是洞房花烛夜,行的男女之事。” 连璧吃惊得张嘴,恍然大悟:“我以为睡在一起,就算洞房花烛夜了。” 沉湘暗想,连璧未免太纯真无邪了,不是听别人说她是从窑子来的嘛,为何连一点男女之事也不懂,难怪她莫名其妙的强吻自己。 连璧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,眼眸如点亮般清澈璀璨:“原来如此,我该学学了。” 沉湘对视上连璧的视线,回想昨夜被男人当枕头压的一夜,没来由的心慌,别开眼眸转身走远。 环儿收拾起春宫图,笑道:“姑娘家学下流东西作甚,我去烧了吧。” 连璧眉眼弯弯的笑,暗暗将黄皮卷藏入袖口。 第七章 沉湘沐浴归来,在门外踌躇不前,犹豫着是进屋,还是出去换房睡。 白日里,连璧的行为太过暧昧,沉湘担心她晚上又做出惊人举动,是故想与之保持距离。 若是分房睡,至少要跟她说说,免得小妮子胡思乱想。 沉湘走进内室,撩开珠帘往里窥看。 只见,帷帐重重的罗汉床上,素白棉被鼓成蒙古包,里面躲藏一个小人儿,间或有翻纸页的声音。 沉湘好奇的问:“阿璧,你在看什么?” “蒙古包”里传来窸窸窣窣声,从棉被下探出一张白净无瑕的小脸,面颊可疑的浮起两团红云,眼光一闪一烁。 “不会藏了春宫图吧,乱七八糟的书别乱看。”沉湘箭步上前,掀开被褥一看,竟是本黄纸封面的《世说新语》。 沉湘一时瞠目结舌。 连璧穿着单薄的内衫,暴露在冰凉的风中,双手抱胸微微发抖,又像怕被谴责的小奶狗,偷偷用眼余瞄沉湘。 沉湘又心疼又自责,连忙用棉被裹起她:“我以为你看脏书,抱歉……” 连璧抖着声说:“好冷,热气全跑了。” 沉湘只得钻进棉被里,用身体的温度暖和她,温柔地问道:“好些没?” 连璧摇摇头:“还是冷……” 沉湘微微起身:“那我要环儿拿暖炉过来。” “不要走。”连璧双手扣住她的腰身,“有你在就够了。” 沉湘感受到她的依赖,心底生出怜爱与疼惜,轻轻揉她毛绒绒的头发:“跟小孩一样。” 连璧开口问:“湘儿是不是经常生我的气?” 沉湘笑着说道:“怎么会呢。” 连璧道:“可今早你就生我的气了。” 沉湘有点无奈:“那是因为你突然……以后不能那样了。” 连璧的小脸趴在沉湘的香肩,喉咙有点哽噎:“你讨厌我,才不喜欢我吻你。” “我只是不想而已。”沉湘不知怎么解释,她其实不反感她的吻,甚至有点喜欢唇的香甜,然而所学的教条告诉她这是不对的。 连璧郑重地说道:“湘儿不喜欢的事,以后我不会做的,只求你不要讨厌我。” 沉湘怔了怔:“我怎么会讨厌你。” 连璧小嘴大张,打了个哈欠:“困了。” 沉湘吹灭床头的蜡烛,柔声说道:“睡吧。” 连璧将书往床尾一丢,书页在空中掀开之时,露出里面黄纸页的图片。 赫然是一对男女缠绵的画面。 黑暗里,连璧往沉湘的怀里蹭了蹭,呢喃细语:“你说不讨厌,就是喜欢的意思?” 沉湘睡得正沉,没听到她说的话。 连璧弓起身,轻轻压在沉湘的身上,一手抵在肩膀的两侧,一手撩开青丝,爱抚的摩挲她的脸庞。 “我不做你讨厌的事,可是你现在睡着了,不会反感了。”连璧俯下身,舌尖轻舔她的唇角。 与此同时,她被月光映下的身形瞬间拉长,嗓音变为低沉的男声。 “把你变成书里的女人,就能为所欲为了。” 云里雾里之间,沉湘撑开惺忪的睡眼,绵软的靠在软塌上,放眼望去,不远处是一片翠绿的竹林,而她身处于被竹林围绕的白玉凉亭里。 没记错的话,她先前跟连璧同寝一室,难道这是在做梦? 耳畔传来柔声的低唤:“湘儿。” 沉湘大惊失色,侧身一看,旁边竟躺了绯红衣裳的男人。 他颀长的身躯与她贴得很近,衣襟半解敞开胸脯,弯月似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凝视她,盛世美颜犹如放大的水墨画,呈现在她的面前。 她傻愣愣地对视绯衣男人,他除了面孔的轮廓更棱角分明,几乎与连璧长得一模一样。 沉湘暗想他是不是连璧的哥哥,于是问道:“你是连璧……” “是我。”他勾唇轻笑,手往她身下探去。 沉湘正要拍开他的手,低头一看,顿时如遭雷击。 原来她一身薄薄的中衣,下面亵裤也没穿,与一个陌生男人肌肤相亲。 他一脸认真:“我们接下来,按书里哪一步进行呢?” 第八章 沉湘尚未明白书的意思,就被绯衣男人扑倒在塌。 “你这是作甚,下流胚,那里不能摸。” 他如同刚学会捕食的幼狼,匍匐在她的身上,摁在她的胸脯,东闻闻西摸摸,在盘算从哪里下嘴。 “啊……你摸哪儿……”沉湘被碰到腋下的笑穴,忍不住哈哈笑出声。 绯衣男子嘴角微翘,像摸到好玩的地方,接连抓绕笑穴。 “哈哈哈……”沉湘被捏弄几下,笑得像风中抖瑟的细叶,没一会,身子骨霎时软了。 好不容易回神,她恍然惊觉这个男人,竟在褪下自己的衣裳,吓得花容失色:“你这是作甚?放开我!” 绯衣男人继续手下动作,两三下解开她的外衫,理所当然道:“书里男女都是光溜溜的,咱们当然要学着。” 沉湘诧异地问道:“你说的是哪本书?”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黄纸书卷,指着书封的大字:“是《艳闻录》。” 沉湘暗想春宫图不是烧了嘛,怎么落到陌生男人的手里。 绯衣男人手捧春宫图翻阅,用心琢磨一阵后,目光落回她的面庞,一本正经的说道:“那,我们开始吧,照第一幕做。” 沉湘面容疑问,看向春宫图,羞得满脸臊红。 只见画卷中,一对男女不着片缕,男坐女身交股而卧,置身的竹林凉亭,与她现在所处的景色一模一样。 一不留神,她的裙子被掀开,暴露在男人眼前。 男人灼热的视线,落在她裙下风光,研究着探索着,要扒开里面最神秘的领域。 沉湘又羞又气,一掌抡向他的玉面。 刹那之间,手掌硬生生从男人的脸穿过去,仿佛触到的是一片虚空。 一巴掌以后,绯衣男人身形慢慢变淡,仍在细瞧她羞愤欲绝的神色,清亮的眼眸黯淡下来,叹息一声:“唉,算了。” 周围的竹林形状扭曲起来,徐徐化为淡绿色的青烟,连同男人的绯色,一起消失殆尽。 沉湘再次睁开眼,触目的是昏暗的帷帐,摸到的是温热的棉被,这才重重吐了口气。 幸好是做梦。 不过身上沉甸甸的,听耳边轻微的鼾声,像压着一个大男人,跟梦里的嗓音一模一样。 “来人啊,抓色狼!”沉湘万般惊恐,猛地推开压着她的家伙。 “湘儿,怎么了?”连璧困得眼皮睁不开,垂下肩膀迷惘地看着沉湘。 沉湘看清是连璧后,愕然的思忖,方才怎么感觉是个男人,嘴里含糊的说:“没……没事……抱歉,我又吵醒你了。” 说也奇怪,为何她总有种那男人,就在身边的幻觉。 连璧打了个哈欠,头枕在沉湘的怀里,哼哼卿卿的说道:“湘儿,你不愿意的事,我不会再做了。” 沉湘觉得莫名其妙,揉揉她的脑袋:“你先前不是答应我了吗?” “唔,那是骗你的,现在才算呢。” 沉湘很心悦,笑着说:“乖。” 两人同床躺下后,连璧靠在沉湘的耳畔,像自言自语的轻声说:“看到你那时的样子,实在下不了手。” 她滑里滑头的咂咂嘴,“只要你一答应,书里的每一招式,我都要学一遍。” 沉湘睡得太沉,没能听见。 …… 赵蓬的母亲李氏,希望府里多添新丁,问儿子最近房事如何。 赵蓬支支吾吾,被追问多次,才坦诚还未与妻妾同房的窝囊事。 李氏大吃一惊,追问其原因。 赵蓬含糊地说:“是连璧太爱我了,不准我碰其他一下。孩儿连刚过门的媳妇,碰也不敢碰一下,她也不愿让孩儿碰。” 李氏嗔怒道:“一个妾室,竟有如此大胆,你岂不是整夜待在妾室的房内?” 赵蓬羞愧难当,又希望母亲出面,不得不坦言:“未曾……娘,你要为孩儿做主啊。” 李氏怒气冲天,甩胳膊出门:“娘替你教训她们。” 赵蓬看母亲离开,暗暗窃喜,又不忍美娇娘被欺负,偷偷跟了过去。 李氏闯进沉湘住的宅院,见两个娇花似的女子,端坐在树荫下乘凉。 其中一个跟猫儿似慵懒的绯衣少女,背靠背偎依着另一个端庄秀美的绿衣女子。 绯衣少女朱唇贴着绿衣女子的耳朵,不知在说些什么,隐隐有着暧昧之感。 李氏连自己的儿媳妇都不认识,左瞧瞧右看看,暗道这两女子亲亲我我,腻在一起成何体统。 不管她们是谁,今日非给个教训不可。 第九章 连璧贴在沉湘的耳边,呢哝细语:“湘儿,我住的山里尽是小红果,以后我天天采给你吃。” 香香软软的人儿黏在背后,沉湘脸颊不由自主的发烫:“可是我又不住你家……” 连璧转过来正对着她,眉间愁云惨淡,一脸认真地问:“湘儿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?” 沉湘觉得她莫名其妙的,但舍不得见她难受的小样,叹息道:“你话说的我不太懂……” 话没讲完,后背传来尖锐如刀刺的声音。 “青天白日,两个女人搂搂抱抱,成何体统。” 沉湘蓦地回头,发觉喊话者竟是赵蓬的母亲,也就是自己的婆婆李氏。 李氏见她俩岿然不动,怒火中烧:“你好歹是千金小姐,沉家没教过你礼仪吗?” 艳丽的红影倏地闪到眼前:“老太婆,你跟谁讲话呢?” 李氏被喊成老太婆,顿时怒不可遏,待定睛一看,眼前的绯衣少女容光耀目,一时挪不开目光:“你……你是谁……” 连璧昂头挺胸:“我是你祖奶奶。” 李氏嘴角一抽:“胡说八道,哪里来的野丫头?” 躲在暗处的赵蓬,察觉情况不对,害怕美人儿被责罚,连忙窜出来解释:“娘,这是我新娶的小妾连璧,她出身乡野不懂礼数,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。” “什么,她是新纳的小妾,好大的胆子。”李氏认为小妾是卑贱之流,还敢跟自己那么讲话。 赵蓬暗想自己英雄救美及时出现,连璧肯定会感激他那么保护她,他便朝连璧抛了个媚眼,深情款款道:“我的璧儿,你没事吧?” “好的很。”连璧撸起两条袖管,剑拔弓张,“你上次趁我不在欺负湘儿,我还没找你算总账呢。” 赵蓬大惊失色,额头的包还肿着呢,慌忙撒腿就跑:“璧儿我错了,我最爱的是你,以后再也不碰其他女人。” 李氏瞧见儿子没出息的模样,又气又恼,狠狠地瞪了眼连璧:“你不过是小妾而已,以为能吃住我儿子,就在我们赵家狐假虎威,早知道谁才是赵家的当家之主。” “哈哈哈,狐假虎威?”连璧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,“狐狸精可比老虎精厉害多了,我怎么可能用老虎精的臭名。” 这下轮到李氏听不懂了:“什么老虎精狐狸精?” 沉湘也一脸茫然,想起连璧还是个小女儿,在赵府孤立无援,不想她被府里的人欺负,对李氏开口道:“夫人,阿璧年纪还小,口出无忌,请求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。” 李氏听到好话,立马蹬鼻子上脸:“哟,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呢,想想你自己吧,等会我告诉老爷,要他写捎个信给你爹娘,告诉他们你在婆家如何如何。” 沉湘低垂着头颅,没有吭声。 李氏得意的哼声,旋身正撤离,臀部被尖锐的硬物砸了下,错愕地捂着屁股回头:“是谁干的?” 连璧挡在沉湘的跟前,掏掏耳朵:“你说啥?” 李氏怒不可遏:“肯定是你!” 连璧摊开手掌,露出数粒小石头:“哦,你还想再试试啊。” 说罢,她双手一个抛洒,石子像天雨散花向李氏扔去。 石子看似很轻很小,砸在身上疼死人,奇特的很。李氏疼得那个厉害,捧着脑袋像只过街老鼠似的跑了,边跑边喊:“我要老爷来教训你们。” 李氏离开后,沉湘担心她真会状告父亲,连累自己的亲生母亲,开始担心不已。 “湘儿,你的眉头又皱了。”一双柔软的手熨帖在沉湘的眉宇,“你再皱下去,我就要忍不住了。” 沉湘莫名其妙:“忍不住做什么?” 连璧搂着她的腰身,挑起柳叶般的细眉:“我要把你的眉头含在嘴里,一点一点的吻平来。” 第十章 沉湘不以为然:“吻平我的眉头?你的嘴唇是熨斗吗?” “我的嘴巴比熨斗还厉害。”连璧嘟起小嘴,跟红樱桃似的,“你要不要试试?” 沉湘扑哧一声,笑得花枝乱颤:“连璧你怎么这么可爱。” “可爱是用来形容女人的。”连璧将袖管撸到老高,露出纤细白皙的胳膊,努力鼓起扁扁的肌肉,“我可是铁铮铮的男子汉。” “又在胡言乱语了,你哪里是男人了。”沉湘连忙拉上她的衣袖,好笑又无奈的叹息,“跟你在一起很开心,我好想像你一样无忧无虑。” 连璧挨过来,脑袋柔顺的一歪,枕着她的肩膀:“那你必须天天跟我呆一块了,我能时时刻刻让你开心。” 沉湘怔了怔,不置可否。 她们一个妻一个妾,为何如夫妻一般腻歪。奈何待在宅院深深的赵府,嫁过来的女子是身如浮萍之人,命运对她们而言,牵着被他人摆布的纤绳。 这时,连璧凑过嘴,一脸认真的问道:“话说,你真不要试试吗?” 沉湘游离回神,奇怪的问道:“试什么?” 连璧舌尖舔舔嘴角:“试试我的唇。” 沉湘憋着笑,轻轻勾下她的鼻梁:“你这丫头……” …… 李氏回东厢后,绣帕擦着眼泪,跟赵老爷哭哭卿卿:“老爷,你要为妾身做主啊,那新纳的小妾目无尊长,竟然用石头砸妾身。” 赵老爷听完,横眉冷竖道:“不过是个贱妾,胆子倒挺大的。” 李氏甩着绣帕,阴阳怪气道:“那姓沉的是一丘之貉,是她教唆的。” 赵蓬一心怜香惜玉,见不到佳人被苛责,连忙出面解释:“爹娘,一切是孩子的错,是连璧对我用情太深,见不得我碰其他女人,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。” 赵老爷摩挲胡须,问道:“你有没有与那小妾同过房?” 赵蓬羞于承认:“未曾……” 赵老爷冷哼一声:“连碰都没碰过的女人,你怎么知道她对你真心诚意。” 赵蓬惭愧得想往地缝里钻。 赵老爷道:“人已经娶进门了,就得三从四德以丈夫为尊。刚进门就敢跟公婆较劲,看来这姓沉的爹娘没教好她,要王福给沉府捎个信,告诉她爹娘这儿媳妇多么没礼数。” 李氏应和道:“老爷说的是,还有,不能让她俩继续住一块。” 没多时,沉湘的西风院闯进几个家丁,插着腰囔囔道:“少爷新纳的小妾在哪?” 婢女们纷纷吓得退散:“不知道……” 沉湘听到动静,袅袅婷婷的步了出来:“怎的这般兴师动众?” 为首的人倒是态度谦和,毕恭毕敬道:“回大少夫人,小的姓王名福,来请璧夫人回蔻丹院,璧夫人她现在在何处?” 没到日上三竿,连璧这个贪睡的小家伙,还在窝里睡懒觉。 沉湘不愿吵醒连璧,回道:“你们先退下吧,待会我告诉她。” 王福道:“恐怕不行,璧夫人必须跟我们离开。” 沉湘远山眉微蹙,刚要开口,身后传来软绵绵的哈欠声。 只见,连璧像只大花猫,懒懒地伸展腰身,挠挠蓬松散开的秀发:“哪里钻出来的一群鸭子,嘎嘎嘎的吵死了。” 王福瞧见连璧的模样,露出一脸呆愣的神色,不知是因为她的美貌,还是因为她睡醒凌乱的形象。 沉湘护犊似的挡在连璧跟前,轻轻推推她:“快去换身衣裳。” 连璧顺势搭在她肩膀上:“湘儿,我还没睡饱呢。” 王福微微躬身:“璧夫人,时候不早了,跟我们走吧,蔻丹院才是你的宅子,大少爷在那等你。” 沉湘一手搂着连璧,看她天真烂漫的性子,说不定就是被赵蓬骗进府里来的,她肯定不会听话的跟他们离开。 连璧忽然抬起头,勾唇一笑:“好啊,我跟你们过去。” 第十一章 沉湘孤立在寒风中,寂寞寥落,只余秋叶与之陪伴。 连璧就走了,留下她一个人。 沉湘拖动双脚回屋,犹在浑浑噩噩,心不知飘在何方。 臭丫头,说走就走,如此寡情。 杏儿端茶过来,朝门外探了眼:“呀,璧夫人走了啊。早该走了,她可是少爷的妾室,睡在正妻房内,不成为旁人的笑柄吗?” 沉湘如遭针刺般,忽然惊醒。 连璧不过是回该去的地方,她凭什么埋怨连璧,短短的相处能有几分真情。 沉湘想通后,暗嘲自己莫名其妙,不再郁郁寡欢。 深夜,沉湘是虚寒体质,蜷缩在被窝里许久,脚底仍是一片冰凉,瘆得她难以入眠。 要是连璧在的话,会像八爪鱼一样缠绕她,用温热的脚捂住她的,还会趁不留意,偷偷香自己一口。 仿佛有人在心底念叨,连璧躺在别人被窝里,卿卿我我呢,怎么会在意她受冻。 沉湘打住古怪的臆想,好不容易才有困意,闭眼沉入梦魇中。 被褥隆起丝缝隙,钻进一堵火热的身躯,双手双脚交缠着她,气息熟悉得让她心颤。 沉湘睡得正沉,低低梦呓:“阿璧,是你吗?” “湘儿,你的脚好凉。”性感低哑的男声,咬着她的耳朵轻语。 沉湘犹如身陷泥沼,一直撑不开眼皮,看不清那人是谁,却感觉连璧就在身边。 她仿佛做一场虚空的梦,把头蜷进宽阔的臂弯里,跟孩子似的呢喃:“别走……” “这可是你说的哟,你赶我我也不走。”那人低低的笑,雨点似的吻落在她的脸,“我赖定你了。” …… 翌日,李氏听闻昨夜儿子宿在蔻丹院,要守夜的奴婢说说究竟。 “回老夫人,昨夜的动静大得很哟,噼噼啪啪作响,少爷那声音……”奴婢脸蛋微红,说不下去了,“少爷和璧夫人非常恩爱。” 李氏听完,喜不胜收。 虽然她很讨厌连璧,但乐于抱养孙子。 其实她原本想要逼迫沉湘,与赵蓬完成洞房花烛夜,但如果换成连璧这个妾室,也说得过去,只能有女人能生出孙子就好。 要知道赵蓬是三代单传的儿子,孙子最好多多益善,她老了能享到儿孙福,不过如果孙女那就不行了。 李氏越想越欢喜,双手合十:“菩萨保佑,要那女人生孙子,一定得是男孩啊。” 而另一处,沉湘闲来无事在府里散心,忽闻两个婢女胡侃瞎聊。 “昨夜少爷宿在璧夫人房内,听说还动静挺大的。” “哟,大喜事啊,府里岂不是马上要添新丁。” “你说,少爷专宠璧夫人,会不会休了正房?” “嘻嘻,我看很有可能。” 沉湘咳嗽一声:“你们在聊什么,好像很有趣。” 婢女们听到声响,回头一看,察觉沉湘立在旁边,两腿抖得打晃:“少……少夫人……奴婢不敢……” 沉湘冷睨跪倒两人,旁若无事的飘然离去。 她为连璧高兴才是,不该为此忧愁的,有点不太懂自己了。 途径一处花园,沉湘瞥向南边的垂花门,思绪仿佛穿过门榄,飞进里面的蔻丹院。 院内无一丝流风,耳边传来树枝震颤声,哗哗啦啦,落下淡红的落英缤纷。 沉湘抬头一看,发觉枝干坐着俏丽的红影,像窝在树上的归鸟,笑靥如花的凝望着自己。 “湘儿,你来了。” 沉湘迅速埋下脸,仿佛当她是雕塑,压根不想理会。 连璧遭受冷漠,很是受伤,大声呼唤:“湘儿,你去哪?” 沉湘冷冷地说:“我的事,与你无关。” 咔嚓一声,身后传来枝干断裂的巨响,沉湘担心连璧会摔下来,连忙转过身,忧心忡忡地惊呼:“阿璧,你没事吧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,香香软软的怀抱撞进怀里,沉湘抬眸一看,望进连璧如月光般皎洁的眼眸。 连璧眷恋地搂住她的细腰:“是谁惹你生气了,我找那人算账去。” 沉湘沉声说:“那人就是你。” 连璧指着自己,微张小嘴:“我?” 沉湘昂起头道:“说罢,这账你想怎么算?” 第十二章 沉湘原本是气话,要连璧知难而退。 谁知连璧还上心了,手托香腮,郑重其事的思考。 “我亲你一口做为赔偿。”连璧眨眨眼,“这主意妙不妙?” 沉湘有点气结:“一点也不妙!” 连璧凑过脸:“那你亲我一口。” “滚远点!”沉湘一说出口,察觉语气重了,刚想道歉,待回头一看,顿时大惊失色。 只见,连璧平躺下来,双臂竖在脑袋边,在草地往远处翻滚,一丝不染的红衣黏满草地上的泥巴。 沉湘连忙扶连璧起身:“这是作甚,快点起来。” 连璧直挺挺的躺着,猛摇脑袋瓜子:“可湘儿还在生气,我就得滚的远远的。” 沉湘哭笑不得:“我不生气了,傻丫头。” 连璧柔顺的卧进她怀里:“我好怕湘儿再也不理我了。” 沉湘摸到她沾泥的衣裙,湿漉漉的,心疼的不得了:“你别这样。” 连璧嘟嘟囔囔:“我不再惹你生气了,别要我滚蛋好不好?” “好好好。”沉湘暗自思量,她估摸不知道生气的缘由,还在傻傻的哄自己开心,这叫她以后如何发脾气呢。 与此同时,蔻丹院的奴才在门后候着,窃窃私语的讨论。 “昨晚动静那么大,现在都大中午了,少爷和璧夫人还在屋里。” “少爷真是厉害,能折腾这么久。” “我看的璧夫人厉害,以往少爷只能坚持一刻钟。” 卧房内,赵蓬裸露上半身,双手双脚捆绑在地上,背脊赫然一道道猩红刺目的鞭痕,灰头土脸,塞臭袜子的嘴发出呜呜声。 怪他昨天提及,想跟连璧与沉湘双凤戏珠。连璧一气之下,用鞭子抽得他屁滚尿流。 娘说的果然没错,女人都喜欢争风吃醋,打是亲骂是爱,连璧的每一鞭便是爱了吧。 翌日,李氏一心求子,决定带一家子的家眷,去观音菩萨庙赐福。 沉湘听说要去寺庙,兴致缺缺,不如待在屋里绣花。 杏儿随口说道:“璧夫人也会去呢。” 沉湘心头微动,转念一想,黯然低下头:“那我更不想去了。” 杏儿瞪大眼,问道:“这是为何?你跟璧夫人那么好。” 沉湘摇摇头,不置可否。 她喜欢跟连璧呆一块,但委实害怕瞧见,她与赵蓬腻歪的模样。 临行前,李氏要仆人预备三辆马车,要家眷早点过来上路。 沉湘坐上末尾的马车,暗想连璧应该和赵蓬一块吧,她在赵府不过是孤家寡人。 车窗的帘幕徒然飘开,掀开一角,露出明丽动人的俏脸,眉眼勾人的瞅着车里的她:“湘儿,我来了。” 沉湘怔了怔:“你这是……” 连璧两手搭在车窗,像泥鳅似的钻进车里。 沉湘担心她摔倒,连忙托住她的上身:“那边有门你不走,偏偏要爬窗。” 连璧嘿嘿笑:“我习惯了。” 而另一边,李氏环顾四周,不见赵蓬的身影,叫来一个仆人文化:“少爷呢?他又赖床了?” 仆人回道:“少爷只道身体不适,无法随母同行。” 李氏心生揣测,难道是他夜晚太过“用功”,导致身体抱恙。 没有耕坏的田,只有累死的牛,日后要叮嘱儿子夜里少操劳。 第十三章 赵府的马车辘辘载道,浩浩荡荡,来到松华山脚的观音庙。 马车在庙门外停下,一伙青衫尼姑前来恭迎。 沉湘撩起窗帷张望,眼看连璧往车窗外钻,连忙箍住她的细腰,好不容易把她拉回来,一同跳下马车,进菩萨庙的庙堂里。 李氏在菩萨石像跪下,祈求多子多福,央着连璧和沉湘来叩头。 连璧问:“作甚要拜石头?” 沉湘捂住她的嘴:“嘘,别乱说。” 她暗想,幸好李氏没听到,要不可就麻烦。连璧涉世未深,连拜佛都不懂,只能一步步教她。 沉湘双手合十,跪在蒲团上:“阿璧,学我跪下来。” “湘儿要我做什么都行,我只见过真的,还没见过石头的呢。”连璧抬抬眉毛,学着沉湘的样子,正正经经的跪拜。 可学的不是很像,四肢平贴蒲团,眼睛眯着,如睡趴的大花猫。 沉湘扑哧一笑:“你个小东西。” 连璧撑开眼皮,张嘴打哈欠:“啊,困了。” 拜完后,李氏要来两碗清水,要主持撒上一挖香灰:“这碗水沾菩萨的仙气,喝了能生儿子。你俩一滴不剩,看谁能生下赵家的长孙。” 沉湘接过香灰碗,满心满眼想的,却是趴在蒲团酣睡的连璧。 李氏瞪连璧一眼:“还不过来喝仙水?” 沉湘蹲下身,一手扶起连璧,另一手故意撒掉半碗香灰水。 连璧倚在沉湘肩头,懒洋洋地起身,哼哼卿卿:“还没睡够……” 李氏拔高声音:“赶紧喝完。” 沉湘递给她撒了一半的碗,自个接过装满的另一碗,勉强喝了口,恶心得反胃。 连璧睡眼朦胧,没看清碗里是何物,大大方方喝进去,脸色顿时微变,鼓起腮帮子,一口吐了出来,正巧喷在李氏的裙摆上。 李氏惊声尖叫:“啊呀,要命啊,你个臭丫头。” 主持忍着不笑,劝慰道:“施主,在菩萨面前别动肝火。” 李氏抖动湿淋淋的裙摆,狠狠瞪着连璧:“回府再收拾你。” 连璧连呸几口:“喝的是啥玩意。” 仿佛没听见李氏的恶言,或者纯当她在放屁。 上马车后,沉湘倒杯茶喂到她嘴边,心疼得不行:“漱漱口。” 连璧就着她的手,一口饮尽。 沉湘憋笑:“怎么全喝了。” 连璧头枕在沉湘的膝盖,猫儿似的蹭蹭,没一会打起了呼噜。 车夫为节省时间,另辟蹊径,走了最繁华的街道。 车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,吵醒了熟睡的连璧。 连璧起身撩开窗帷,遛黑的眼珠左右乱转,唇角荡漾愉悦的笑意:“湘儿,外面好热闹。” 沉湘顺她的目光瞟向街道:“今天是花灯节吧,李夫人肯定不准我们上街。” 连璧拽紧她的手,恣意的笑:“我们自己去,不就行了吗?” 马车到了赵府,李氏先下了车,等了半天也不见两人出来,叫仆人过去催促。 仆人掀开车帘,吓得人往后仰:“遭了,两位夫人不见了。” 李氏过来一看,皱纹裂的更开了。 “两个大活人,怎地不见踪影,莫非是得罪菩萨,被收去了。菩萨慈悲为怀,她俩与我毫无瓜葛啊,千万别迁怒我。” 而此时,连璧牵着沉湘的手,穿梭在繁华的街头,轻快地跳跃,笑盈盈的回头看她:“湘儿,快点。” 沉湘气喘吁吁:“我跑不动了。” 连璧停下来,顺手拔下两根糖葫芦,递给沉湘:“这红果子跟山里的很像,酸酸甜甜的。” 小贩大喊:“哟呵,你们还没给钱呢!” 沉湘摸摸袖口:“我忘记带钱了。” 小贩瘪瘪嘴:“没钱拿什么糖葫芦,看你俩打扮像大户人家,莫非是窑子里跑出来的?” 沉湘怒了,正要回嘴。 “你要的是银色,还是金色的?”连璧的手一挥,平白的多出金锭和银锭。 小贩歪着脑袋,流着口水:“金的!金的!” 连璧塞给他金锭,挽着沉湘的胳膊走了。 “发财了,老子发财了,啊哈哈哈……” 沉湘皱了皱眉:“哪里来的钱,给他岂不浪费。” 连璧吐吐舌头:“假的啊。” 沉湘开怀大笑:“好你的。” 傍晚,黑夜拉下帷幕,整街的花灯耀眼生辉,从远而望,犹如光彩四溢的游龙飞舞。 沉湘身在其中,更觉美不甚收,仰头看花灯挂的灯谜:“阿璧,你来猜猜字谜是什么。” “元宵节前人笑,猜的是莞。”耳畔是清朗的男声,轻柔低语,仿佛说着情话。 沉湘怔了怔,回头一看。 灯花辉煌处,红衣黑发的美公子,笑意像镜湖的水纹,从他微扬的嘴角溢出。 第十四章 花灯簇拥的红衣美公子,沉湘越看越觉得眼熟,他极俊的容颜不仅神似连璧,更像梦里色诱调戏过她的公子。 那旖旎情色的梦,她羞于想起一二。再环顾四周,大街人影幢幢,唯独不见连璧。 沉湘急出一身香汗:“阿璧,你在哪?” 身后传来悦耳的男声,清朗如风:“湘儿,你在找我吗?” 沉湘回头一看,又是那红衣公子,诧异道:“这位公子,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 红衣公子歪着头笑:“我就是知道。” 沉湘柳叶眉微微蹙起,感觉他在敷衍自己,拂袖旋转过身,远远绕开红衣美公子,穿进熙攘的人流寻找连璧。 大街另一头的舞龙队,举着金色的游龙浩浩荡荡而来,赏灯的人们前仆后继要看舞龙。 沉湘犹如掉落湍急小溪的细叶,在汹涌的人流不断地起伏,前方的围观人群往后涌动,猛地冲撞向沉湘。 沉湘视线一暗,身躯往后跌去,眼看要沦为脚下的肉垫。 说时迟那时快,一双修长的手臂捞住腰肢,将沉湘捞进宽阔温热的胸膛,搂住她纤细的腰肢避开人群。 沉湘惊魂未定,隐约觉得救她的人,气息十分熟悉,她抬眸一看,眼前的人竟是红衣美公子。 “湘儿乖,别到处乱跑。”红衣公子伸出手指,擦擦她汗湿湿的额头。 沉湘怔了怔:“这位公子,有没有见过一个红衣少女?” “少女啊?”红衣公子眼眸上飘,很认真的回想,“没有。” 沉湘叹息一声:“不知那丫头跑哪去了。” 红衣公子笑了:“要不,我陪你一块儿找。” 沉湘眨眨眼睛,刚要开口说话,腰际传来他箍住的力道,轻轻一勾,攥住她的手钻出人群。 到人少的地方,沉湘想挣脱开他的手,尴尬道:“公子,你失礼了。” 红衣公子笑着问:“嗯?什么叫失礼?” 沉湘指着两人握紧的手:“男女授受不亲啊。” 红衣公子耸耸肩:“那我们以前怎么不算失礼?” 沉湘不懂他的意思,只觉得他在无理取闹,放眼继续寻找连璧。 远离人烟的桥头,灯光阑珊处,沉湘立在高处遥看潮流似的人流,着急的:“这死丫头,好端端怎么不见了。” 红衣公子挑挑眉:“要不我们再高一点的地方找。” 沉湘问道:“哪还有更高的地方?” “要去那里有点麻烦。”红衣公子眼眸微闪,颀长的身躯朝她前倾,“我可以失礼一下吗?” 沉湘一脸懵:“可以……” 红衣公子忽然逼近,修长的手臂揽起腰肢,将身形娇小的她横抱而起,脚尖轻轻一触地面,整个人居然腾空而起。 沉湘被圈在红衣公子怀里,睁眼是幽黑的夜空,再低头一瞧,底下是灯光辉煌的街道,一幢幢隐在夜空下的房屋。 两人飘忽在月色当空,俯瞰熙熙囔囔的人群。 “啊……这是……”沉湘大吃一惊。 他手指抵住她微张的小口,启唇轻笑。 “嘘,小声点,别被发现了。” 第十五章 皎月如银盘悬空,楼台挂着两盏纸灯。灯火通明处,红衣公子黑发垂腰,衣袂飘然如骄阳焰火。 沉湘坐在楼台瓦檐,犹觉惊魂未定,偷偷凝视他的侧脸,小声问道:“公子,你是仙人?” 红衣公子眼尾微微扬起,浅笑着说:“算吧。” 沉湘肃然起敬:“敢问仙人称号。” 红衣公子摇了摇头,黑色丝发从肩头滑下,更衬得肤如白荼:“我没有称号。” 沉湘惊奇道:“仙人,你居然没有称号,神仙不都是有吗?” “为人所知的神仙,当然都有称号。”红衣公子慵懒地倚着砖瓦,垂下浓黑的睫毛,“要不,你给我取一个?” 沉湘摇头:“这不太合适。” 红衣公子侧过身看她,目光灼人:“嗯?为何说不太合适?” 沉湘心脏慢半拍,别过头看向街头,左右而言他:“我还得找我家妹子。她一个小姑娘到处乱跑,很危险。” 红衣公子托着腮帮子笑:“你妹子是什么样?” 沉湘想了想:“她啊,贪吃好睡,人可懒了。” 红衣公子背脊一弯,犹如头顶闷了锅盖,头痛得揉揉太阳穴:“原来你……” 沉湘问道:“仙人,你怎么了?” 红衣公子挪开手掌,抬起眼眸凝视她,仿佛受到重伤一般:“你很讨厌她?” 沉湘讪讪一笑:“当然不,相反我很喜欢她,真是惹人爱的姑娘,只可惜……” 红衣公子腰杆挺直,笑意在眉眼绽放:“哦?多喜欢?” 沉湘眉心微蹙:“仙人,为何要问这些?” 红衣仙人倾斜过来,极俊的脸离她咫尺:“因为,我想懂你。” 沉湘触到他的气息,脸颊烫着似的发热,凑近着看,愈发觉得他肖似连璧,不由开口:“仙人,你认不认识连璧?” 红衣公子笑着点头。 沉湘又问:“能不能告诉我,你是连璧的何人?” 红衣公子微翕薄唇:“我是……” 砰的一声,烟花炸裂开来,绽放出七色的流光,溢满夜空的黑色帷幕。 沉湘仰视烟花,啧啧称奇:“太美了。” 她气质温婉动人,神情那么向往,眼眸流转烟花的光辉,却不知此时的自己如斯诱惑。 红衣公子凝视她的侧脸,眼底渐渐深沉,手摩挲她白玉似的面容:“湘儿,你也好美。” 沉湘怔忡地看他,眼前骤然一黑,眼皮被遮住了,嘴唇感受到温热的触碰。 那是男人的唇。 沉湘的神识如抽空般,意识仿佛全在他的嘴唇,唇皮被摩挲轻咬着,生出微微的痒麻。 “放开我……”唇微微分开,沉湘好不容易能说上话。 须臾间,唇又被堵上了。 这次,他的舌尖顶开她的牙关,形同游鱼如海,舔弄啄咬,在她湿热的嘴里畅快淋漓。 沉湘被迫压在他身下,脸颊浮起红云,像涂了蜜饯的红唇喘息不止。 红衣公子眼底映着她的媚态,腹下燃起从未有过的灼热。 火焰在体内熊熊燃烧,他要跟她合成一体。 引火烧身,无法自拔。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星如雨——《青玉案》 漫天烟花,绽放五彩的流光,噼里啪啦的爆竹声,将繁华热闹的街道,与情欲萦绕的屋顶隔绝。 红衣公子压在沉湘娇躯,高挺的鼻尖凑近颈项,嗅嗅闻闻,温热的气息喷在沉湘的肌肤,骚起微微的痒。 沉湘感受到陌生男人的压迫,心跳徒然加剧,秀丽的脸红如荼蘼:“这位公子,你这是作甚……” 红衣公子薄唇轻启:“湘儿的身上好好闻,衣服是不是藏了香包。” 沉湘的远山眉颦起:“公子尽在胡说,我哪里藏了香包。” “没藏香包,怎会这么香?”他的手掌盖在她隆起的前胸,指尖划出圆圈的弧线,暧昧婉转的笑出声,“鼓鼓的,是不是藏在这?” 沉湘的身体从未被男人触碰过,顿时羞涩难当:“没有香囊,快点放开我。” 红衣公子低低的笑:“湘儿又在骗人,那我自己找。” 沉湘的视野一片昏暗,感觉有双忒坏的手摸向腿间的私密处,带起一阵又痒又烫的触感,未经人事的少女不懂那是什么知觉。 “湘儿,我要你。”他俯下身,趁其神志未明,吻住她微张的小口。 沉湘的朱唇被封住,小舌被肆意舔舐着,侵略中夹杂温柔怜惜,完全陌生的感知如同海潮向她袭来,连衣襟被悄然解开都毫无知觉。 火热的男性身躯包裹着她,一丝不缕的肌肤贴身触碰,慢慢占有侵蚀她洁白的娇躯,直到最后的亵衣褪了下来,纤细的双腿被折迭分开。 沉湘知道在劫难逃。 “疼……不要再进去了……”沉湘额头溢出冷汗,痛得脚趾蜷曲。 “湘儿,哪里痛,我给你揉揉。” “弄出去。”沉湘咬着牙说。 他停住不动,哑声问:“弄出什么?” 声线暧昧婉转。 沉湘羞赧不堪:“你的那东西。” “什么东西?”他低笑着。 像是被她弄糊涂了,又像是故意装糊涂。 沉湘岔了气:“你……不要……” 话语未落,唇瓣被封住了,话堵在嘴里。 男人的唇贴着她的,舔舐牙关后的舌头,搅得她喘不过气来。 “唔唔唔……”沉湘两腿蹬直了,下面有液体流出来。 他喘息一声,同样有点痛。 沉湘大口大口呼气,因着疼痛,细腿夹得他愈发紧。 “慢慢就不疼了,我保证。” “啊啊啊……”每进出一次,都难以抑制的喊出声。 未经人事的她,知道自己被侵犯着,对方还是素味平生的男人。 耳畔是轻微的啪啪声,伴着可疑的水声,声音慢慢变得激烈。 …… 沉湘从睡梦中弹坐而起,眼前是满目的床帏,便知道昨夜的一切是做梦,擦擦额头的汗,发觉自己竟然一丝不.挂,旁边躺着同样裸.露的人儿,正肌肤相亲的粘着自己。 她惊魂未定,将被子拉扯到胸前,警觉地看向那人。 “湘儿,好冷……”那人被抽掉了棉毯,冷得微微抖瑟,很是无辜的抱住隆起的胸脯。 沉湘定睛一看,这赤.露的人儿不正是连璧么,两人昨晚怎会光溜溜的睡在一起,幸好连璧是女儿身。 连璧不顾自己裸.露,极其自然的抱住她,前胸贴前胸的蹭着,咬住她耳朵问:“湘儿,昨夜舒不舒服?” 沉湘受不了她的怀抱,浑身血脉喷张,又推不开黏人的连璧,只能羞涩难当的受着:“什么舒不舒服,昨夜发生了何事?” 连璧摸向她的隐私处,暧昧低语:“这里啊。” “不知你在说什么。”痒麻的感觉又带了起来,沉湘连忙起身,窸窸窣窣的穿好衣裳,坐在镜子面前梳妆打扮。 铜镜前现出另一张如花娇艳的脸,执起桌案的梳子给沉湘梳头,从头顶梳到头尾,轻柔得令人极其舒服。 沉湘怔怔地凝视镜中的连璧,愈发觉得她像梦里的红衣公子。 如果梦中的是现实,那岂不是…… 连璧趁其不备,俯下身,亲了亲沉湘的面颊,搂着她纤细的腰肢:“湘儿,我还想要。” “你想要何物?”沉湘不懂她的意思。 连璧朱唇微张,眉眼蛊人:“我想要你……” 恰在这时,门外的丫鬟喊了声:“夫人,二少夫人,老夫人和少爷过来了。” 李氏跟赵蓬一前一后进来,瞥见两位美人黏腻的模样,大声质问:“你们两昨天从寺庙过来,偷偷跑去哪里,莫非是给妖精勾走了。” 连璧双手环臂,抬首挺胸地笑:“哪里来的妖精,分明是仙人。” “胡言乱语。”李氏被她的气势所压,将儿子赵蓬推了出去,“蓬哥儿,这两人是你的妻妾,今晚你就睡在这,好好管教她们一番。” 第十七章 赵蓬听闻李氏要他留下,跟连璧和沉湘同宿,自是高兴的眉开眼笑。 待李氏离开后,赵蓬移到连璧身侧:“璧儿,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可想死相公我了。今天二月二龙抬起,各集镇举行庙会,我带你俩去逛逛如何。” 沉湘抬起眼皮,生出一些兴趣,要知道女人不方便外出,整天守着宅子过日子,能出去逛逛就是欢喜的。 连璧给她挽了个发髻,插上一根珍珠翡翠簪:“湘儿想去,那就启辰出发。” 赵蓬喊了辆马车,载着两位美人出发,正准备一手抱一个,享受路人欣羡的目光。 谁知往那一看,连璧挽着沉湘的胳膊,俯首帖耳的亲昵,仿佛当赵蓬不存在。 赵蓬老早被连璧冷漠惯了,朝沉湘凑过来,正要托起她的小手:“湘儿,作甚不理我,我是你夫君啊。” 还没靠近沉湘半点,连璧抬起一脚,踹向赵蓬的屁股:“好大的狗胆,我的人都敢碰。” 赵蓬的脑袋着地,屁股朝上,重重摔在地,疼得龇牙咧嘴。 路人见状,指着赵蓬,哈哈大笑。 赵蓬又羞又气,揉着屁股趔趄起身,正打算整治连璧一顿,可瞧见她娇美绝伦的面容,又狠不下心责骂。 连璧与沉湘两个美人,一个娇一个柔,珠联璧合,仿佛天生一对,地造一双。 赵蓬盯着她俩垂涎欲滴,恨不得眼珠子黏在两人身上,揣测怎么亲近美人。 连璧觉得赵蓬碍眼极了,像只苍蝇围着她们绕,好想摸出个苍蝇拍将他拍死。 连璧玉指一勾,伸向小贩顶的那柱糖葫芦:“跟我买串糖葫芦。” “好好好,我给你全买来。”赵蓬得了讨好美人的机会,点头哈腰,主动献殷勤去了。 连璧嘴角一勾,牵着沉湘的手,避开赵蓬的耳目,溜进巷子里。 待赵蓬扛着一大串糖葫芦回来,放眼寻找美人的身影,半天寻不到人,急得满头大汗。 “我要一串糖葫芦。”一个小姑娘抽出糖葫芦,塞给赵蓬两文钱。 堂堂赵家的大少爷,被误会成街头小贩,赵蓬的脸皮不知往哪搁,火都冒出来了。 沉湘跟着连璧飞奔,瞥见她轻快的蹦跳,衣袂飘然生风,犹如振翅红蝶。 连璧微微旋身,冲她回眸一笑:“总算甩开他了,湘儿你想去哪儿就去哪,我陪你一起去。” 沉湘心头微痒:“好。” 两人手牵着手,逛苏州最繁华的街道。但凡沉湘想要买的,连璧掏出钱给她付了。 沉湘看她手头的银锭子,笑着问:“你怎么来的这么多钱?” 连璧挑了挑竹叶眉:“跟着我,银子这玩意,应有尽有。” 旁边的小贩闻言,瞧两人衣着不俗,讨好的问:“两位都是天仙似的人物,是哪位府里的小姐啊?” 连璧搂起沉湘的腰肢,旋身离开:“青丘山仙狐府,她就是我夫人。” “仙湖府,什么地方?”小贩不明所以的挠挠头,“她们不是女人么,怎么会是夫妻?” 沉湘拍开连璧的手:“什么仙狐夫人,阿璧你就喜欢骗人。” 连璧纤长的指尖,托起沉湘的下颌:“我说的可是大实话。” 沉湘凝视连璧的眼眸,眼看她桃红的唇瓣,越来越近,仿佛要吻上自己。 那唇瓣离她咫尺距离,微微翕动,冒出一句话:“我饿了。” 沉湘怔了怔,扑哧一笑:“找地方吃饭吧。” 全苏州最有名的酒楼,就在这一条大街,连璧订了顶楼的豪华客间,能够观望街头景色。 连璧软软趴在餐桌上,好不容易等菜端上,眼睛冒出精光,夹起筷子伸向鸡腿。 沉湘本以为她要大啃一顿,谁知鸡腿却是夹进自己的碗里。 “湘儿,多吃点。” 连璧要小二端上几罐女儿红,反锁上客间,叉着腰笑:“今晚不醉不归。” 沉湘笑她:“女儿家喝什么酒。” “女儿家会这样喝酒?”连璧拔下酒塞,举起酒罐倒出酒水,昂头张口喝下,晶莹的水滴从她的下颌滑落。 沉湘担心她真醉:“少喝点。” 连璧托起沉湘的脸,俯下身,含住红润的唇,将酒水辅了进去。 沉湘喝了小口酒,与她的舌交缠在一起,带酒的深吻愈发迷醉,连推开力气都没有。 接下来,沉湘接连被灌不少酒,软绵绵跟连璧偎依,没过多久,阖上眼皮睡过去。 后半夜,沉湘昏呼呼的睁眼,只觉怀里躺着柔软热乎的小东西,毛绒绒的。 她垂眸一看,擦擦眼皮,确定不是做梦。 只见,怀里正趴着一只四肢摊开,毛色火红的小狐狸。 第十八章 小狐狸皮毛鲜亮艳红,倒在素白的衣裙上,犹如一团雪地燃烧的火焰。 沉湘以为是醉糊涂了,揉揉眼皮睁开,顿时清醒回神,伸手戳戳白花花的肚皮,看看这小狐狸是死是活。 狐狸尖长耳朵抖了抖,咧开线儿似的眼缝,没一会重新闭了回去。 沉湘瞧它小样儿,像是不愿醒来,跟连璧一模一样,嘴角不由荡起笑意。 想来连璧这臭丫头,不知溜到何处,总是神龙不见尾的。沉湘又气又好笑,顺手轻抚小狐狸的红毛,触感一片柔软,摩擦出火热的体温。 猝然间,小狐狸撑开眼皮,溜黑的眼瞳泛着银光,专注盯着沉湘。 “醒了呀。”沉湘俯下身,柔捏它的毛皮,“小家伙,你怎么跑来的?” 小狐狸张开小嘴,长长的红舌头一伸,湿热的舔向沉湘的唇。 沉湘捂住嘴,蹭得坐直身,圆瞪杏眼。 那是它的舌头,她居然被狐狸吻了。 小狐狸后腿儿一蹬,跳起脚来,轻车熟路的,往沉湘胸脯蹭了蹭,占足她的便宜。 沉湘用手抵着它小脑袋:“你个狐狸,跟连璧一样,那么黏人。” 小狐狸似乎听懂她的话,抬起前腿,垂头看向黑梅花印般的小爪子,发出一声凄厉的嗷呜,像是被自己的模样给吓到了。 沉湘愈发觉得它像个人,忍不住笑出声。 “啊哈哈,小狐狸这是怎么了?” 小狐狸耷拉耳朵,垂下小爪子,溜圆的眼眸结了层水雾,可怜巴巴的瞧着沉湘。 沉湘伸出手,揉捏它下颌的毛绒:“长得有点眼熟,好像我小时候,养的一条狗。” 小狐狸身躯微滞,扭过脑袋背对它,舔着爪子,长尾巴翘得高高的,很不高兴。 “你听得懂我的话?”沉湘连忙倾过身,安慰小狐狸,“我不是说你是狗。” 小狐狸尾巴一扫,就是不理她。 沉湘揉揉它的脑袋,笑道:“好啦,我错了,你是狐狸。” 小狐狸突然转过身,朝她的手张开口。 沉湘以为它要咬自己,心脏猝然收缩。 意外的是,手背传来湿热感,并无一丝疼痛。 小狐狸伸出猩红的舌头,轻舔沉湘的手背,仿佛安慰的不是她,而是它。 沉湘感受它异样的温柔,更是喜欢这只小狐狸:“好乖的小家伙,连璧看见你一定很喜欢,这丫头到底跑哪去了。” 小狐狸抬高小毛腿,又要舔她的唇,沉湘连忙将小狐狸揉进怀里:“嘴巴可不能舔。” 小狐狸圆溜溜的眼,仿佛闪过一丝狡黠,继而舔她白皙的颈项,弄得沉湘痒痒的。 “啊……别舔了……”沉湘轻轻推搡它,犯起一阵困意,看向窗外的天色,“湘儿怎么还没回来,这三更半夜的,女娃子多不安全。” 沉湘出了客间,询问一楼的掌柜,有没有看见连璧。 掌柜摇头说不知道,看向沉湘脚边挠痒的小狐狸,错愕地问:“咦,哪里来的狗?” 小狐狸顿时炸了毛,竖起尾巴,朝掌柜吠叫。 沉湘赶紧抱起小狐狸,跟掌柜解释:“这是狐狸,你瞧它耳朵是尖的。” 掌柜认真看了眼,斟酌狐狸鲜亮的毛,捋了捋胡须,眼睛冒光:“真的是狐狸啊,这身皮毛挺值钱的吧,姑娘你卖给我呗。” 沉湘把狐狸搂得更紧了,大步往楼上走去,放下一句警告的话:“不卖,它是我的!” 回到客厅,沉湘找了间床塌睡下,暗想连璧有可能回赵府了,以她的机灵不大可能出事,大晚上出去寻人也不安全,安心等她回来就好。 狐狸轻盈的跳上床,挨着沉湘躺下,黑眼珠凝视着她,一眨不眨,认真又专注。 沉湘想起以前养的小狗,也是这么黏着她一起睡。 丫鬟婆子说狗身上很脏,不准狗跟她睡,可她的小狐狸毛皮亮洁,哪里有一点腌臜了。 每每夜里,小狗也会半夜上床,冬天跟她睡在一个被褥里,微热的毛皮温暖她。 就像现在这样。 沉湘噙着清甜的笑,没多时,就睡着了。 全然没注意到,原本狐狸钻进的被褥里,隆起一道疑似男人的身影。 “你先前说,我是你的。”他搂着她的腰身,轻舔珍珠似的耳垂,“说话可要算话。” 第十九章 沉湘清醒后,感觉沉甸甸的,掀开眼皮一看,连璧像棉花敷在她的身上,粉桃小口一张一翕的打鼾。 再环顾四周,哪有小狐狸踪影。 沉湘甚是狐疑,指尖戳戳连璧的脸颊:“昨夜跑哪里去了,可是让我好找。” 连璧被弄醒了,迷糊的抬起眉眼,碧水般的眸子望进沉湘眼底,凑过脸来,吻了吻沉湘的唇:“我的小湘儿。” 沉湘捂住嘴:“你……你怎么老是这样,这里不是乱亲的。” 连璧眨眼:“那亲哪里?” 沉湘脸颊发烫,硬起嘴皮说:“你个臭丫头,哪也不准亲。” 连璧微微一滞,垂搭下脑袋,像陷入懊丧与反思:“不亲就不亲,湘儿不喜欢的话,我以后不做了。” 沉湘瞧她委屈的小样儿,莫名的心疼,继而转移话题:“对了,你有没有瞧见只小狐狸?” “狐狸?”连璧眸子睡意朦胧,下颌呈小鸡啄米,“唔,不是还在这么?” 尽在胡说八道,沉湘暗忖,这野丫头还没睡够吧。 离了酒楼,沉湘正欲搭辆马车回府,跟车夫谈好叫后,要连璧先上车等她,背后传来声不冷不热的招呼。 “沉湘,是你?” 沉湘回眸一看,眼前褐衣长衫四方脸的年轻男子,竟是她同胞兄长沉正文。 “我说背影那么像,原来真是你。”沉正文颦起眉头,眯眼审视他的亲妹子沉湘,“你不是嫁给了赵家的大公子么,居然青天白日的往外面跑,看来赵家的门风委实不怎么样。” 在来来往往的大马路上,遭同胞兄弟劈头盖脸的指责,好歹是名门家的大小姐,沉湘觉得像剥开面皮一样羞愧。 沉正文虽是她的兄长,仗着是继承家业的嫡长子,素来跟其他姐弟不甚亲近,平日里没少挤怼他们。 车厢内传来清脆的笑声:“是哪只癞蛤蟆在叫。” 沉正文听闻有人在明讽自己,腾出怒意:“车里的给我出来。” 沉湘担心他对连璧不利,连忙圆场:“她还是小姑娘,别跟她一番见识。” 沉正文拂开沉湘的手,大步朝马车袭来,一把扯开车窗的灰帘子,要看里面是哪个狂妄之徒。 “出来。”沉正文吼了声,往窗内探了眼,整个身躯瞬时滞住了。眼前仿佛绽放了朵绝艳的红牡丹,一颗男人心扑通通的跳快几分。 连璧抬起眼,远山似的眉梢微挑,似怒非怒:“你谁啊?” 沉正文板正身子,咳嗽一声,摆出公子爷的气魄:“在下沉正文,敢问是哪位府里的小姐?” 沉湘给他解释:“她是我在赵府的小姐妹连璧,平日多亏她照顾。” 沉正文明白了,赵府就赵蓬一个血脉,连璧很可能是赵蓬的妾室,真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,赵蓬艳福不浅啊。 沉正文直愣愣地盯着连璧,越看越觉得美得心颤。可连璧眼尾懒得往他瞅一下,素白的手腕伸向沉湘:“湘儿,我们走。” “先别走。”沉正文将沉湘拽到一边,为了跟美人亲近,难得跟自家妹子和颜悦色,“都快大中午了,我请你们如何。” 沉湘暗想连璧必定不会同意,找了个借口:“太晚回去,府里不好交代。” 沉正文笑道:“我会叫小厮跟府里解释,妹妹跟兄长聚一聚,是人伦常理啊。” 连璧瞅他一眼:“你请吃饭?” 沉正文对视美人目光,心跳如麻:“当然当然。” “可以。”连璧下颌一挑,“我要吃鸡。” 第二十章 转眼就是正午,沉正文订了全城最有名的饭馆,要连璧和沉湘先入小厅。 点好菜后,沉正文穿过红木环廊,眼余瞅到拐角处顶鱼缸,水底趴着只金鳞鲤鱼,硕肥的个头,腮部生有红斑。 沉正文捋捋衣裳,折了个扇子,端详鱼缸照出的自己:“真真一表人才。” 这仪表堂堂的模样,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呢,沉正文自鸣得意的想。 待他离开后,鱼缸底的金鱼慢悠悠地浮上水面,顶着油绿绿的荷叶,吐出一圈圈白色气泡。 一涣散无神的鱼目,竟在盯着沉正文的身影,略显诡异。 回到小厅,沉正文撩开琳琅剔透的珠帘,浮动的珠光,照得红衣的连璧愈发明媚动人。 沉正文心痒如麻,顺溜的坐到连璧身侧:"待会菜就上齐了。” 连璧秀眉蹙起,毫不给面子的,拉起凳子往另一侧挪,翘起二郎腿对着沉正文,像在警告他离远点。 沉正文呆了呆,美人儿怎么跟男人一样。 不过,就算再粗鲁,还是那么美。 "湘儿,尝尝这个。"连璧夹了一撮卤肉,托起沉湘细尖的下颌,喂进红唇,"好不好吃?" 沉湘嚼着卤肉,含糊的应了声。 连璧拿绢帕擦擦她的嘴角,弯着眉毛笑:"喜欢的话,我天天做给你吃。" 沉湘笑道:"你会做菜?" 连璧凑近沉湘,头朝肩膀一搭,鼻息嗅着细白颈项:"只要湘儿喜欢,就没有我不会的。" 这一幕,沉正文看在眼里,越看越是眼红,这哪里是女子的对话,分明像两个小情人在调情。连璧这讨好美人的技术,怎么跟个男人似的,比他还略胜几筹。 倒衬得他是孤家寡人。 “美人儿,尝尝这个。”沉正文夹起块肉,学连璧的那一招,正要托起她的下颌。 连璧脚尖一勾,将身侧凳子踹了脚。沉正文正要坐上凳子,结果一屁股栽在地上,疼得牙关发颤,趔趄地站起:"这凳子怎么断了。" 沉湘瞧见这一幕,忍住不笑:"大哥,还是坐我这边吧。" 沉正文本想亲近美人,计划瞬间泡汤,规规矩矩的爬到沉湘身边。 沉正文正纳闷呢,恰在这时,小二端着一盘烤鸡上桌,鸡肉的香味盈满小厅。 沉湘撕下一根鸡腿,塞进连璧的碗里:"你最喜欢吃的。" "多吃些。"沉正文讨好的说道,转而对沉湘使个眼色,"妹妹出来一下,爹娘有些话要我转达给你。" 爹娘是沉湘的鸡肋,她只能随沉正文出门。 连璧用小虎牙撕开鸡肉,望向两人离开的身影,意味不明的勾唇一笑。 一出门,沉正文将沉湘拽到角落,殷切的祈求:"妹妹,你这次一定要帮哥哥啊。" 沉湘皱眉问道:"大哥这是作甚?" 沉正文朝小厅瞅了眼,小声翼翼:"屋里那位,你替我做个媒。" 沉湘好气又好笑:"我帮不了你……" 沉正文扬起嗓门道:"只有你想不想帮,你是不是我同胞妹妹?" 而此时,连璧啃着鸡腿,窗栏传来吱吱呀呀的摩擦声,往那一看。 只见,圆滚滚的金色锦衣胖女人,白胖的右脸生着奇特的红斑,肥硕得像充足了气,整个身躯卡在窗栏,进不去出不来。 她在奋力挤进屋里,颤颤巍巍的朝连璧伸出手:"大人,帮帮俺。" 连璧瞧见这诡异的场景,继续吃鸡,仿佛当她不存在般。 胖女人没办法,硬生生摩擦进来,挨着连璧坐下,拱起馒头似的手掌:“小人有个不情之请,还望大人能成人之美。” 连璧漫不经心:“你有何事?” 胖女人正色道:“俺想求大人,给小人做梦。” 连璧忽然饶有兴趣,抬眼问:"看中谁了?" 胖女人朝屋外一指:"外面的沉公子。" 连璧哦了声:"你看中他哪了?" 胖女人胖脸微微泛红,衬得红斑没那么明显,娇羞一笑。 "他是第一个夸俺长得好看的男人,俺跟定他了。" 第二十一章 连璧掂量胖女人一番,浮现沉正文修长俊秀的模样,两相做了比较,摇头道:“胖鱼,你眼光委实不怎么样。” “大人,我叫游鱼,不是胖鱼。”胖女人扭捏一下,腰围的肥肉抖两抖,“我怎会嫌弃他呢,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么。” 此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 “啊,他来了,大人拜托你了。”游鱼猛地坐起身,肥肉撞上桌板,碗碟咣当得一声。 沉正文狐疑地问:“是什么声音?” 游鱼连忙往窗外逃窜,奈何肚子那圈肉太肥,果不其然的被堵在窗口,两根粗腿无助的蹬来蹬去,像一只卡在土里的大田鼠。 “我来助你一把。”连璧放下啃光的鸡腿,拿帕子擦擦手,慢条斯理的过来。 游鱼急得一身冷汗:“大人,快来帮我。” 连璧抬起腿,朝游鱼的肥屁股踹一脚。 游鱼跟球似的滚了出去。 沉正文推门而入,瞧见屋里只有连璧一人:“奇怪了,我好像听到其他女人的声音。” 沉湘走到连璧身边,发觉烤鸡被吃得干干净净,柔声问:“阿璧,吃饱了没?” 连璧腻人的挨近她:“还不够呢。” 沉正文摇着折扇,摆出风姿绰约的模样:“待会要小二再上一盘烤鸡。” 小半个时辰后,沉正文昂头盯着堆成小山的盘子,脸微微发青,悄声问旁边的沉湘:“妹妹,你带过钱了没?” 沉湘摇头道:“昨日出名,我分文未带。” 沉正文汗颜:“美人儿胃口真好。” 他娘曾说过女人会吃,屁股大好生养,肉多抱起来舒服,还是胖一点好。 沉正文不得已赊账,只觉得脸丢尽了。 他送两人回赵府,凝视连璧美如画的容颜,心中徒生不舍,凑过去腆着脸皮道:“璧姑娘……” 连璧张着嘴,打了个长长的哈欠,压根没听到他的话。 沉正文一句话顿时堵在嘴里。 离别前,沉正文叮嘱沉湘,别忘了他交代的事,随时取得联系。 沉湘脸色微变,心中为难。 哥哥明知道,连璧是赵蓬的妾室,乃有夫之妇,为何还对连璧有意。 所谓做媒,不过说的好听罢了。 回府后,沉湘本以为会被责骂一顿,谁知府里竟然死气沉沉。 丫鬟告诉沉湘,原来赵蓬昨夜回来后,一直卧病不起,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看,也查不出是什么病。 老夫人怀疑府里不干净,已经请了道士来府里,要大夫人和二夫人过去,驱驱邪气。 沉湘没办法,只得拉着连璧去后院。 后院挤满了仆人,围成一个大圈,圈里摆着红桌黄符。道士模样的老汉手持一把剑,割开一只公鸡的喉咙,鲜红的血溅在雪白的瓷碗上,触目惊心。 女人们吓得捂着眼,不敢看。 连璧眼皮直打架,头搭在沉湘肩膀:“好困。” 道士烧了三张黄符,执剑在火焰戳了几下,大声道:“贫道给你们驱驱邪气。” 仆人议论纷纷:“这老道士的道法很高强,听说能斩妖除魔。” 在场的仆人轮流上台,确定没问题后,额头点一滴,涂上老道士的黑狗血避邪。 赵老夫人睨着眼,看向连璧和沉湘,指着她们道:“你们也上去驱邪。” 自寺庙回来那次,连璧携着沉湘失踪后,赵老夫人便两人有问题。 连璧醒了大半,大大方方的上台:“湘儿,你在这等我。” 沉湘跟了过去,挽起连璧的手:“她怀疑的是我俩,我陪你一块。” 不知为何,沉湘有点忐忑,跟连璧待一起那么久,或多或少,感觉连璧不太像普通人。 万一,老道士妖言惑众…… 两人上台后,老道士持剑在两人周围巡视,眯起三角眼左看右看:“贫道闻到一丝妖气。” 赵老夫人闻言,耳朵都竖了起来:“谁是害我儿的妖孽,麻烦道长指出来。” “嗯,这是贫道分内之事。”老道长摩挲下巴,细细打量两人一眼,突然指向一人,“妖孽,是你。” 众人齐刷刷看了过来,眼神有惊恐、疑惑、还有幸灾乐祸。 沉湘错愕地指着自己:“我?” 第二十二章 李氏满脸狠恶:“这女人果然有问题,定是妖精变的来祸害我儿,还望道长替天行道。” 老道拱手道:“此乃贫道份内之事。” 刹那间,沉湘成为众矢之的,某些不怀好意的目光,犹如一束束利箭要将她捅成窟窿。 老道士横着白胡子,朝沉湘靠近,手里的长剑还沾着鸡血,滴的一片血红。 沉湘畏血,未免心生俱意,脚步往后缩了缩,腰际突地被柔软的臂膀圈住。 抬头一看,连璧眉眼低垂,柔声吐出几字:“别怕,有我。” 沉湘微愣,眼底尽是连璧的面容,心底生出一股奇怪的热流。 从来只瞧连璧嬉皮笑脸,还未见过她这般沉着的神色。 连璧搂住她的腰肢,眉眼微挑,目光由柔转锐,直视老道士的眼眸:“我说老道士,要是她并非妖孽,你可算伤及无辜?” 老道士明显愣了,片刻后,尴尬的笑了笑:“我当然不会伤及无辜,只是过来看看,这女子是被哪种妖孽附身。” 连璧摊手:“你且看看吧。” 老道士装模作样的,围着连璧和沉湘绕了一圈,暗赞这两位女子美得个具千秋,赵家小子好生的福气。 正衔着口水,欣赏两人的美色,脚跟猛地拌倒,摔了个七荤八素。 连璧不留痕迹的抽回脚,微微含笑:“道长,看出什么没?” 老道士也不知怎么摔的,狼狈的爬起身,拍拍衣摆的灰:“贫道看过了,夫人应该是不慎沾了妖气,晚上沐浴驱法便是。” 李氏瞪直言:“她是被妖怪附身吗?” 老道士讪笑:“回老夫人,贫道并未提过,少夫人是妖孽。” 他内心暗忖,漂亮的女人就算是妖孽,也是狐狸精变的。 沉湘舒了口气,差点以为,要被这臭道士给陷害死。 连璧侧头看沉湘脸色,捏了捏她的鼻尖儿,笑道:“怕什么,不还有我吗?” 是夜,老道士要道童烧一桶热水,倒了几片道观种的香叶,看着冒白烟的水面,激动的搓搓手:“待会美人就要来了。” 这是他一贯的老手段,假借驱魔的名义,替府里的贵妇人沐浴作法,其实趁机占女人家的便宜。 被侵害过的贵妇人碍于名声,不敢将此事跟外人道也。 屏退了道童,老道士躲在屏风后,等沉湘现身。 没多时,门扇轰然推开,踏出一道艳红的丽影。 老道士暗想,怎么来了个另一个夫人,不过也不错。论美色,这位夫人更胜一筹。 要看连璧立在浴桶,正要解开一颗颗衣襟,老道士瞪直了眼,吞咽着口水要看看清楚。 恰在这时,连璧突然转过头,捋了捋秀发,朝老道士妩媚一笑:“你要抓的妖怪,是不是这样的?” 说罢,白净的手抹了下面,露出的模样竟与先前截然不同。 老道士呜咽一声,像喉咙被东西卡住,心脏狂乱的跳动几下,骤然停了下来,翻着白眼倒在地上。 连璧走过去,脚尖踩了踩他的胸:“这老头,居然被吓死了,好生没用。” 摸摸面颊,小声咕囔:“狐狸脸,有那么可怕?” …… 过了酉时,沉湘心不甘情不愿,来到老道士准备的浴间。 浴间空无一人,只有冒着淡淡烟气的浴桶,沉湘伸指探向桶里的热水,发觉温度已经有点凉了。 她一件件解开衣裳亵裤,赤.身撞进浴桶里,拎起帕子轻轻搓着后背。 猝然,身后响起清越的调笑话:“要我帮你吗?” 是……是男人的声音。 沉湘惊慌的回头,瞧见重重白纱后,立着一个高大拔长的男人。 顺如绸缎的黑发,长至腰际,散在红如曼珠的衣裳,摇曳的昏黄灯火,映得男人俊极的容颜,比红色罂|粟还诱人。 男人瞧沉湘愣住了,指尖划动水面,撩起水珠溅在她的脸上,好笑又憋闷的问道:“我有那么可怕吗?” 第二十三章 透过淡淡雾气,连璧其人毫不遮拦,目光滑过沉湘的秀美面颊,凝结晶莹水珠的蝴蝶骨,还有藏在水下的雪白双|峰。 他俯下身,笑噙在嘴角:“湘儿,你真美。” 沉湘感受到他逼人的气息,一抹红云晕染面颊,往后退了退,咬着牙道:“滚出去,否则……否则我喊人了。” 连璧眨下眼:“你不是说过,再也不会要我滚吗?” 沉湘怔了怔,她何时跟这个才见过几面的男人,说过这种亲昵的话。 连璧捻起在水面的帕子,凑近沉湘:“你还没洗完吧,我来你替擦背。” 沉湘气急败坏,朝门外喊了几声,半天愣是进来。 附近压根没一个人在,这是老道士事先吩咐的,方便自己摆弄女人,谁给连璧占了便宜。 此时的沉湘,一丝不|挂,逃也不是,喊也没人,羞红的身子像待煮熟的肉。 连璧凝视她的慌张,薄唇微抿,好似有一丝委屈:“为何那么怕我?” 屡次三番调戏她的男人,居然问出这种话,沉湘只觉难以置信,抬眼细看连璧的容貌,可谓是俊美绝伦。名义上的相公赵蓬,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。 然而这个男人,为何跟她的好姐妹,长得如此相像。 “你是什么人?”沉湘盯着他的脸,仍是警觉。 连璧勾起沉湘的湿发,对撞她的视线,眼底尽是柔情:“我是你的啊……” 那话每个字像是一根根羽绒,轻飘飘的,撩动沉湘绷紧的心扉。 “不要赶我走,好么?”他声音很低,跟风似的吹入她耳畔。 面对他专注的眼神,沉湘能感受到胸膛里的心砰砰的跳动,瞬时不知如何拒绝他了。 最可怕的是,不是流氓用手段强迫你,而是他在不知不觉间,攻克你的心防。 沉湘的头脑发热,思绪抽空了一般,眼睁睁的看着,连璧轻柔的给她擦拭身子,褪下衣裳钻进水里,像落入水底的鱼,啄食成熟柔嫩的“粮食”。 “嗯……你轻一点……”沉湘跟面团一般,被他搂在水里揉搓。 那男人的雄伟,侵入柔软,掀起一阵阵浪潮,浴桶的水溅出地面。 沉湘想,自己定是疯了吧,要男人第二次侵占自己,还情不自禁的配合。 是被迷了心窍么? …… 沉府小院,春光明艳。 沉正文路过池塘的木桥,低头俯瞰青碧的池水,水面仿佛浮现连璧容颜。 他眼角凝着泪,朝水面伸出手:“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兮,沉某好想你啊。” 水面徒然泛起波纹,沉正文暗想,莫非他的思念显灵,激动的弯下身察看。 扩大的波纹炸开泡泡,竟显出一只金色鱼嘴,朝凑近的沉正文一张一翕,像是要迎接他的热吻。 沉正文吓了一跳,往后猛退,待看清那只是胖头鱼后,吁了口气:“原来是条金鱼。” 他瞧金鱼长得怪胖,叫老奴拿来馒头,一点点的撕下,抛进水里喂给它。 这鱼怪通人性的,瞪起无神的鱼眼,盯着沉正文一举一动,一口吞下飘在水面的馒头屑,还摆着金鱼尾巴跟沉正文示好。 “这鱼真有意思,定是被本少爷的风姿迷住了。”沉正文摇着扇子,笑着道,“福伯,拿网将它捞起来,摆个鱼缸在我房里。” 第二十四章 沉正文喜欢舞文弄墨,念起连璧貌美的模样,在屋里挥笔作画,画出他心目中爱慕的模样。 正描绘着女子的柳腰,谁知这时,老奴搬着鱼缸进来,吓了沉正文笔锋一偏,愣是将细腰美人画成大肚胖子。 沉正文心疼得抽抽,怒骂了老奴一顿,可惜了这幅画,想想还是裱在墙壁上。 再看那金鲤鱼,大脑袋塞在鱼缸里,粗长的鱼尾巴啪啪拍着水,溅得沉正文一脸。 沉正文抹了把脸,怒不可遏:“这鱼莫不是疯了?” 老奴憋笑:“可能是高兴。” 当晚,沉正文睡得酣香,全然不知,鱼缸里的水溢了出来,流得一地的水渍。 屋内,灯早已熄灭,唯有月色朦胧。 月光透过窗棂,犹如潺潺流水,拢着一道肥硕的水桶腰。 “嘎嘎嘎,沉公子果然痴心一片,画了俺的肖像画。” “沉公子在何处,俺看不清……” 此时,沉正文梦见连璧佳人,正睡里含笑,突然天降横祸,跟水缸似的肥屁股压在他脸上。 沉正文口吐白沫,昏死过去。 * 晨曦卧起,沉湘坐在梳妆镜前,由着丫鬟夏儿给她梳头。 平日,连璧这丫头腻着自己,昨夜却不见身影,沉湘莫名有点落寞。 沉湘瞧着镜中的她,面带春色,犹如蒙过雨露的芍药花,鲜亮娇艳,仿佛有股袭人的花香。 那晚与红公子缠绵,身子被舔吻的红点,应该淡了些吧。 “夫人真美。”夏儿啧啧称叹,“就是可惜了……” 话语意犹未尽。 沉湘不喜欢卖关子,问道:“可惜什么,你直说就好。” “可惜比不过二夫人。”夏儿说完,连呸了几声,“奴婢不是说夫人没二夫人美,只是有句老话说的好,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。少爷一心向着二夫人,奴婢担心夫人以后……” 沉湘柳眉微蹙:“连璧她是不同的。” 夏儿闻言一笑:“没什么不同。奴婢知道两夫人关系融洽。但一个是妻,一个是妾,妾身份比不过妻,自然会明面上讨好,背地里做的事,谁知道呢。” 沉湘责怪道:“莫要胡说,你不过空口无凭,连璧不会那么做的。” 夏儿阴阳怪气的说道:“哎呀,奴婢听得传闻多着呢,妻妾争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,女人眼里哪里容得了女人。奴婢看二夫人长得媚人,跟狐狸精似的,所有男人都喜欢这样的。昨夜少夫人没过来,说不定现在在少爷被窝里躺着。” 沉湘心烦意乱,轻喝道:“别说了。” “好好好,夫人知道这事就好。”夏儿继续给她梳头,“奴婢给夫人提个醒,也是为夫人好,夫人以后小心点吧。” 沉湘攥着下摆,眼色沉了下来。 第二十五章 李氏一心念着传宗接代,偏偏素来不喜的沉湘,是儿子明媒正娶的正妻,虽然不甚喜欢,还是盼着她早日诞下嫡孙。 本要赵蓬多待在沉湘的小院,结果一问便知,赵蓬居然还未跟沉湘同过房,即刻想派小厮叫来沉湘责问。 “她嫁来我们赵家,就是我们赵家的人,传宗接代是你的义务。”李氏拧着脸,转动手头佛珠,“居然还不与你同房,你还有颜面待在赵家。” 赵蓬涎着脸,想起沉湘的娇容,色心涌动:“娘,今晚要娘子来我房里好了,我会好好教她为妇之道。” 沉湘正绣着一副绢帕,得知李氏要找她问话,还要她晚上去赵蓬的卧房,便以生病为由推脱不去。 夏儿规劝道:“少夫人,您这时候不可任性。如若妾室比您先诞下儿子,您的正妻可能就不稳了。” 沉湘想到与赵蓬同房,胃中就一阵作呕:“随他吧,大不了和离。” 夏儿道:“奴婢说难听点,您别生气。和离回娘家的女人,多半没好结果的。” 沉湘皱眉:“你不说我也知道,不用再多说了。” 夏儿环顾四周,确定无人后,小声道:“奴婢听说,璧夫人早就跟少爷圆房了,说不定肚子里有了。” 沉湘微微一愣,针头不慎扎到手心,刺出一滴血红。 嫁人就是赌命,嫁个如意夫君,一生否极泰来,要是嫁给赵蓬这类,大多女人只能认命吧。 要是那红衣公子再出现,她突然想求他带她离开,远离这混沌脏污的俗世。 夏儿离开前,跟她提个醒:“少夫人要小心璧夫人。” 沉湘不置可否,垂头瞧案上的绢帕,无心继续刺绣。 “嘿,湘儿。”一抹红影忽地窜到眼前,愣是吓了沉湘一跳,歪着脑袋,眉眼弯弯的笑,“在想什么?” 再见连璧,沉湘不知是喜是忧,摇摇头道:“没事儿,有点累了。” 沉湘的目光落在她肚子上,暗忖会不会真如夏儿所说…… “手指流血了。”连璧见不得她受伤,勾起染血的手指,含入嘴里吮吸,“痛不痛?” 沉湘浑身如涌动热流:“不疼了。” 夜里,沉湘本应该去赵蓬院子,谁知小厮却没来催她。 夏儿脸色微恙,跟沉湘道:“少夫人,这下可好了,今晚璧夫人霸占了少爷,不准你与少爷同床。” 沉湘竟有股酸意,那醋味却不是向着赵蓬,心口绷得发紧:“她跟赵蓬在一起?” 夏儿瞧出她的神色,话语有点责备:“奴婢早要你小心那女人,现在好了吧,璧夫人已经喧宾夺主,少夫人赶紧去那里看看吧。” 沉湘豁然起身,内心忐忐忑忑,匆忙赶往赵蓬的小院,在垂花门听到两位小厮调笑的对话。 “哎哟,少爷真猛,里面动静可大着呢。” “那是璧夫人床上功夫好。” 沉湘怒火中烧,绕过两人来到屋门外,里面就传来男人的喘息声。 “小妖精,看我怎么治你,啊哈啊哈……” 屋里做着苟且之事,屋门竟然没有合拢,沉湘透过门缝往里窥视,顿时目瞪口呆。 帷帐重重的矮床,赵蓬浑身赤|裸,半身起起伏伏,用力挺|动。 然而他的身下,居然是一副绣花枕头。 不远处的板凳,闲坐着的连璧,翘起二郎腿,正磕着瓜子看戏。 第二十六章 赵蓬骑着枕头,挥汗如雨,痛快淋漓:“小妖精,看爷治了你。” 沉湘无比震惊,脚步虚晃的退后,犹觉得不可思议。 是赵蓬得了癔症,还是连璧搞得鬼? 此地不便多留,沉湘旋转离开,不慎踩到柱脚的花瓶,好大响动。 须臾片刻,门吱呀一声开了,连璧红衣如荼的现身,眼底映着沉湘惊慌的脸,眸中含笑:“湘儿,你来了。” 沉湘不由得后退:“你…………” 连璧斟酌她的样子:“你在怕我?” 面对难以解释的场面,沉湘着实有点惧怕,缓了缓道:“赵蓬在作甚?是你做的吗?” 屋里的赵蓬满身劲道一松,瘫在枕头上:“啊……小妖精厉害……爷去了……” 连璧闻言,扑哧一笑:“略施小法而已。” 沉湘圆瞪杏眼:“你究竟是什么?” 环廊传来脚步声,愈来愈近,是李氏在说话。 沉湘闭了嘴,跟连璧无声对峙。 李氏窥探屋里,发觉赵蓬赤|身卧倒,惊道:“蓬儿这孩子不知节制,居然白日宣淫,是哪个狐媚子勾的?” 连璧挑眉笑:“绣花枕头吧。” 李氏满脸诧异:“绣花枕头?” 旁边的小厮道:“少爷刚跟璧夫人在屋里。” 李氏一副明了的模样:“日后要懂得节制,对你夫君的身子骨不好,要是你肚子里怀了崽,做那事容易动胎气。” 连璧没有答应,仿佛没听到似的,紧盯着沉湘看。 李氏看向沉湘,自以为她是来争宠的,奚落几句:“你还知道过来,平日不是贞洁烈女么,要是肚子再没动静,谁也保不住你正妻地位。” 沉湘抿着嘴,不做声。 李氏转身离开,阴阳怪气道:“好好想想吧。” 连璧跺着脚,早已看得不耐,朝李氏的背影,隔空扇了个巴掌。 李氏啊的一声,捂着侧脸,斥责小厮:“刚刚是你打我,好大的狗胆。” 小厮吓得腿软:“不是奴才干的,主子饶命……” 这一幕,沉湘真真确确看在眼里,竟觉得连璧已超出她想象之外。 连璧注视沉湘,眸中透露柔光,正要开口。 沉湘撩高裙摆,避开连璧,逃窜回自家小院。 夏儿瞧她回来了,问道:“主子,您不是去少爷那过夜了,是璧夫人赶你回来的?” 沉湘魂魄如被抽离,晃回神,苦笑一声:“你说的没错,也许我真该离连璧远一点。” 夏儿笑道:“主子总算看破了,璧夫人那身天然媚骨,是男人都会被迷了魂魄,说不定她是妖精变的。” 沉湘一听到妖精,连忙喝止:“莫要胡说,世间哪有妖精。” 夏儿撅起嘴道:“府里很多人说的。” 夜里,沉湘双手抱着被褥,躺在软榻上,眼神涣散的盯着帷帐,硬是睡不着觉。 耳畔忽地传来软巴巴的声音:“湘儿,你是不是嫌我了?” 沉湘打了个激灵,意识到连璧就在她身侧,心脏就像被割开一道口子,倒进来却是甜丝丝的泉水。 “我可以滚的。”连璧的喉咙像卡住了,声音有点哽咽,“你能不能不要嫌我?” 第二十七章 幽暗中,沉湘未作声,静默良久,忽闻窸窣起身,想来连璧要离她而去了。 沉湘倏地坐起,急急道:“你去哪里?” "我这就离开。"声音低低落落,却是那般的决绝。将自己碾作尘泥,看似真要一去不回。 沉湘情急之下,拽住她的袖角:"说走就走,给我回来。" 连璧哑声道:"你不愿看我一眼,话都不想跟我讲,分明已经厌烦我了。" "没有……"沉湘有一丝愧疚,"我怎么会讨厌你。" 谁知,话语刚落,沉湘胸口一沉,结结实实被连璧压住。 连璧轻车熟路的钻进被窝,蹭蹭连璧的胸脯,毛绒绒的头拱着她:"湘儿,我就知道你丢不下我。" 沉湘闻言,有点置气。 这丫头在装可怜吧,就瞅准舍不得对她狠心。可一想到她要离开,沉湘唯一的思绪就是拉住她,想跟她待在一起,哄她安慰她,哪怕她是妖魔鬼怪也好。 这样的她,好像是着了魔。 连璧将沉湘揉进怀里,唇贴着她的耳垂,呢喃细语:"只要你高兴,哪怕你要我滚,我都愿意。" 沉湘忐忑不安的心,瞬时软化了,揉揉她的乱发:"瞧你这样,谁舍得对你说滚。" 她复而叹息一声:"不过说实话,你先前真让我怕了,发生在你身上的事,委实出乎常理,还有那个红衣公子,到底是你什么人?" 连璧捋起她鬓角的青丝,缠绕在指间,浓黑的长睫微微扇动:"红衣公子,不就是我……" 屋外传来"乒铃乓啷",打断连璧的话。 "走水了,快出来啊!"小厮敲着锣,四处吆喝。 沉湘隐约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,披上衣裳,拽着连璧逃出屋外,眼看东西边的屋檐还有绿树丛林,都被一片火光吞噬,这座小院已然没有出入。 仆人早就相继逃离,院子只剩她两人。 火林涌出一阵热浪,吹得沉湘满身是汗,她匆忙从屋里扛出被褥,塞进水缸里润湿一下,然后披在连璧的身上:"你先赶紧逃。" 连璧面色毫无波澜,仿佛周遭与她无关,仍是拽紧沉湘的手,悠悠问道:"方才你还说过,不再赶我离开。" 沉湘推搡她,心急如焚:"此时情况已然不同,保命要紧。" 连璧环顾火海,笑道:"这火有何可俱之处。" 沉湘暗想这丫头真是大言不惭,脚底突地一轻,被连璧的臂膀环抱而起,离地面越来越远。 "啊,这是……"沉湘畏高,不由得扑进连璧怀里。 这是这胸膛的触感,略微诡异,结实又宽阔,完全不像女人的胸膛。 沉湘抬头一看,放眼是修长白皙的颈项,长着树瘤似的喉结,硬朗棱长的下颌,一双飞眉入鬓的琥珀深瞳。 他薄唇轻启,勾唇笑道:"怕什么,我在呢。" * 且说沉府,同样出了件怪事。 沉家嫡子沉正文身体抱恙,问其原因,他只道每晚睡眠不足,时常被沉重柔软的巨物压醒,搞得他精神郁郁不振。 看过大夫,开了安神药,也毫无气色。 有仆人便出了个法子,给少爷买个媳妇冲喜。 为何要买媳妇呢,说来话长。 沉正文曾经明媒正娶过一家门当户对的小姐,但这小姐刚踏进门就感染风寒,没多久就病死在新房。 沉正文连老婆都没摸过,就被盖上了克妻的臭名,远近的名门都不再愿将闺女嫁过来,于是乎高不成低不就的,他的婚事就一再耽搁了。 他的病还未好,沉家就张罗着物色媳妇,挑了个附近村里张屠夫的闺女,虽然门户不对,长得白白净净,沉父认为嫁来当妾不算委屈张屠夫家。 可张家姑娘不那么想,她觉得妾的身份卑微,还不如嫁给李家的傻儿子,知道被卖去当妾后,整日跟爹娘哭哭啼啼。 沉正文则完全蒙在鼓里,颓废的躺着,满心念着远在赵家的连璧,忽闻旁边的小厮说着闲话:"呀,听说了没,赵家发生火灾了。" 沉正文一听,猛地拔身而起,朝门外冲了出去:"璧儿,别怕,我来救你了。" 小厮们瞪着眼珠,呆呆的瞧着他精神抖擞的跑开。 "少爷这是好了吗?" "我看是被鬼迷了。"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连璧横抱着沉湘,如一片红叶落地,轻飘飘降到赵府房梁。 沉湘方才置身高处,好似做了场惊梦,浑身软绵绵的,搭在男人宽实的肩膀。 连璧放下沉湘,垂着头,凝视她失魂的面容,笑着喊了声湘儿。 沉湘闻言,清醒回过神:"你……你是连璧?" 连璧眉梢微挑,勾唇点头,理所当然的模样。 沉湘犹如被敲了击闷棍,头脑一阵嗡嗡作响。 夜色中,火海吞没半座院子,红光映照处,俊美丰神的男人屹立在面前。 一袭红衣飘然如火,雪狐似的眼梢颇为眼熟,琥珀深眸凝视她,发髻坠着一根紫金玉簪子,是她亲自给连璧簪上的。 沉湘吞咽口唾沫:"你怎么变成男人?" 连璧眼眸一眨,笑道:"我本就是男人啊。" 沉湘不可置信的摇头:"连璧怎么会是男人,我跟她沐浴更衣过……" 这般说完,她的脸刷得一红,想起曾与连璧泡在同一浴桶里,赤身露体坦然相见,两人还时常搂抱安寝,偶尔会被偷亲几口。 当时以为连璧是女子,沉湘未把此事放在心中,只当这是好姐妹的亲昵。 平日里,将她当作最亲近之人,揉在怀里怕化了,平日骂一句都舍不得,怎么会是男人,怎么可能是男人…… 沉湘细思恐极,越想越是羞恼,甚至还有一丝畏惧。 连璧抬手伸向她的脸颊,柔声问:"脸色为何泛白,哪里不舒服?" 沉湘拍开她的手,朝后倒退一步,不慎踩到断裂青瓦,左脚猛地往屋檐下滑去,眼看整个人要从屋顶栽倒下来。 一双修长用力的手臂,敏捷地搂住沉湘的腰肢,将惊魂未定的她带进怀里。 连璧变成男人后,身形比沉湘高出不少,严严实实的环绕她。 沉湘抵在男人坚硬的胸膛,心砰砰砰的跳:"放开我。" "不放。"连璧跟以前那般无赖,贪心的吮吸她的气息,"湘儿你又怕我了,我可不是洪水猛兽。" 沉湘定了定神:"可你骗我,你是男人。" 连璧弯下身贴近她发鬓,扑哧一笑:"我何曾没说过是男人了,你好好想想。" 沉湘这才回想起那一日,连璧撸起袖管自称为男人,她还以为连璧是在说玩笑话。 "别气了,好不好。"连璧双手环抱她,身躯黏着她,嘴唇有意无意蹭她的耳垂,"如何你有一点点讨厌我,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。" 沉湘瞧他又跟孩子似的,心头软化下来,暗想这家伙知道怎么拿捏自己,对付他完全没有一点办法,以后可如何是好。 沉湘脸颊微烫:"你把我当什么啦,你我分明是赵府的……" 后面的话她打住了,连璧是男人的话,算不上赵蓬的小妾。 "赵蓬是个什么东西。"连璧勾唇笑,"湘儿你是我的娘子。" 沉湘怔住了:"我新婚之夜,闯入的男人也是你?" 连璧点点她的鼻尖,嗯了声:"不是我是谁?" 原来他早有预谋,沉湘愤懑的想,还天真的当她是姐妹,原来一直在羊入虎口。 沉湘有太多疑惑,咬着唇道:"你到底是什么人?" "甭管我是什么,只要知道我是你的,就够了。"连璧勾起她的下颌,低头吻了吻,"你的唇好甜。" "大胆,光天化日,调戏良家妇女。" 房檐下,猝然响起沉正文的声音。 他偷溜进赵府,原本是为连璧而来,找了一圈都不见踪影,想着站在高处更容易寻人,搬着木梯子刚要上房檐,却发现自家的妹子跟陌生男人卿卿我我。 沉湘可是有夫之妇,要是被其他人瞧见,传出去有失沉家门面。 沉正文作为嫡长子,自是怒不可遏,将梯子搭在墙面上,撩高衣摆攀向屋顶,边爬边骂:"淫贼别跑!老子给你好看!" 第二十九章 沉正文爬上房顶,哆嗦着在檐瓦挪动,好一会稳住脚步,怒火冲天的指向连璧:"好你个淫贼,连我妹子都敢碰。" 连璧搂着沉湘的纤腰,岿然不动,面上仍是徜徉笑意:“她本就是我的人,里里外外,上上下下都是我的,怎么碰不得了。” 沉正文气得胀紫了脸,捡起碎石块,朝连璧用力扔去:“淫贼,竟然自称我妹夫。" 连璧挥一挥衣袖,悉数挡开丢来的碎石,稳稳护在沉湘跟前。 沉正文怒道:"湘妹,你还跟那男人待在一块,赶紧给我过来。要是外人看见你跟别的男人待在一块,名誉就要毁于一旦了,婆家早晚将你扫地出门。" 沉湘见此情形,不知如何应对。 连璧将沉湘拉到一旁,淡然道:"有人赶你的话,那就刚好随我离开,这破地方我也不愿呆了。" 沉湘怔了怔,暗忖连璧所言何意,离开赵府又能去何处。 沉正文借着火光,打量眼前的男人,顿时瞠目结舌。 这淫贼怎么越来越像他的璧儿。 连璧女身前凸后翘,腰肢细如杨柳,巴掌大的脸小巧可爱,一看就是娇俏的少女。 男身却是肩宽髋窄,身材高挺似苍松,修长的面容棱角有度,诚然是位翩翩美公子。 两者身形不同,五官弧度却几近相似,尤其那横飞鬓角的眉梢,魅气浑然天成。 沉正文嘴巴惊得微张:"你到底是谁,怎么长得那么像璧儿,你跟她什么关系?" “猜啊。”连璧勾唇一笑,揽起沉湘的腰肢,径直从房檐飞了下去。 沉正文以为他是跳楼,大惊失色,颤颤巍巍挨到檐边,朝下眺望,竟不见半点人影子。 “怪哉,人跑到何处了,莫不是妖孽?” 须臾间,连璧已飞到两里外,抱着沉湘落到一间茅草屋,屋内有张铺着干草的矮床。 经历过火灾,沉湘湿出满身大汗,夜风一吹,鼻头发痒,掩嘴打了个喷嚏。 连璧瞧她小样甚是可人,莞尔一笑,解开大衣披在她身上。 沉湘推搡道:“不用,你会着凉。” 连璧圈着她,不许扯下大衣:“你别光顾着我,就算光膀子躺雪山,我也能睡安稳觉。” 沉湘靠在硬朗胸膛,宽阔的怀抱,装得下瘦削的她,大衣徐徐透来体温,还有男人清冽的味道。 想来连璧是姑娘那会,全是她照顾着连璧,现在倒由他来照顾她了。 最熟悉的人,变成另一姿态,沉湘突然不知如何相处,依在他的怀里略微僵直。 连璧好似察觉她的僵化,指着自己的脸:“你这般的怕我,莫非以为我是妖怪变的,妖怪会长成这样?” 沉湘昂头看一眼,瞧他故作正经,但掩不住滑头滑脑的模样,忍不住笑了。 连璧见她笑出声,跟着弯起眉眼,字字顿顿的说道:“不管我变成什么样,湘儿只要记得,我是你一个人的,就够了。” 沉湘头枕着他胸膛,听到连璧的心跳,那火热的,有力的脉动,牵连她的心成同一节奏,砰砰砰跳。 困意来袭,沉湘眼皮一沉,打个哈欠。 连璧顺手将她带进怀里,面上忽而露出一丝担忧:“这火极可能事出有因。” 他抚顺她的发丝:“我得离开一段时间,等我办好事后,就接你离开。” 沉湘困得迷糊,尚未听清连璧的话,只当应了他每一句话,懵懂得应了声。 * 火灾毁了赵府的半数院子,天蒙蒙亮,仆人才将最后一堵火墙扑灭。 “天灾啊!”李氏因宅院被牵连,悲恸的嚎嚎大哭,“究竟因何降罪我们赵家。” 赵蓬原本火灾一个跑的,等火灭了后回来,四处寻找连璧,急得浑身是汗:“璧儿呢,还有湘儿,我家美人在哪。” 两个美人都未找到,赵蓬反而撞见同样在寻人的沉正文。 “你怎么跑来我家了?”赵蓬揪住沉正文的耳朵,大声斥责,“莫非火是你放的?” 沉正文耳朵生痛,用力推他一把:“滚,我是来救人。” 赵蓬被推开几步,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:“娘的,老子的地方还敢撒野。” 两个大男人扭打成一团,还是赵老爷劝了几句,命令佣人分开他们。 赵蓬被仆人拉到一边,朝地上啐了口:“你他娘在找谁?” 沉正文自是不会承认在找连璧,死鸭子嘴硬:“与你何干!” 赵老爷道:“他是沉家人,肯定是找自家妹子,说也奇怪,怎么没见蓬儿的两位妻妾。” 旁边灭火的老汉,抹了把脸上的灰,叹息道:“这整夜,两位夫人不见踪影,有可能凶多吉少啊。” “胡说。”沉正文拍拍身上的灰,“我昨夜还见到我妹,她跟一个男人……” 话语未毕,他意识到问题,连忙捂住了嘴。 赵家人一双双眼睛,投箭靶子似的射在他的身上…… 第三十章 火灾焚毁大片宅院,给赵府埋下沉沉阴霾。有人推测,沉湘为跟情夫私奔,有意放火烧宅。 传闻飘到李氏耳里,再子虚乌有都成了真事。李氏觉得丢尽颜面,派人四处寻找沉湘,等找回人后,再责问她的姘夫是谁。 谁知,仆人还没踏出门槛,沉湘竟然自个现身了。 沉湘衣裳一丝不乱,袅袅婷婷地立在废墟外,手握自己的右腕,面对围堵过来的李氏等人。 李氏一肚子的火烧得正旺,便揪着沉湘发泄:“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,你昨夜溜到何处去了,莫非是在跟情夫私通?” 旁边的老嬷嬷应和:“少夫人直接承认了吧。今早你大哥说漏了嘴,证实你犯了私通之罪。” 他们的对质出乎意料,但沉湘觉得在情理之中。她心态异常平静,决心跟赵家来场了断。 “我并未犯私通之罪。”沉湘沉声道,“我与赵蓬算不上名正言顺的夫妻。” 李氏怔了怔,随即怒不可遏:“你是我赵家三媒六聘娶进的门,怎么算不上赵府的媳妇。” 沉湘回道:“赵蓬既没有跟我拜堂,更无所谓夫妻之实。” 李氏发觉沉湘的右腕,套着一只金镶玉的镯子,看似价值不菲,而且从出现就一直在抚摸手镯,应该是相当的珍惜。 “这手镯是姘夫送你的吧。”李氏嫌恶地指着手镯,“不承认是我家媳妇,你还跑回来作甚?” 沉湘不卑不亢道:“我来请赵蓬一纸休书,彻底与赵家划清界限。” 李氏气得想撕了沉湘面皮,直指她的头颅:“好……好你个贱妇。来人啊,把她关押起来。” 赵蓬刚巧赶来,听到休书一事,心瞬时拔凉拔凉,娇滴滴的正妻连手都没摸过,居然主动要求和离,委实掉了他这等风流人物的颜面。 看来要霸王硬上弓不可。在床上调教调教,这小娘们以后一定听话。 少夫人回来后,璧夫人仍不见踪影,不断有人猜测,璧夫人要不是葬身火海,要不是已私奔出逃。 沉湘被关进耳房,等着赵老爷回来发落。陪嫁丫鬟环儿见不得她受委屈,在耳房的窗外哭哭啼啼,说会偷偷告诉沉老爷,他会设法放小姐早点出来。 沉湘反而比她还冷静,摩挲手腕的玉镯,安慰她不要太担心。 这玉镯是连璧离开前,亲自戴在她手腕上的,并且还说会尽量回来接她。 沉湘不知连璧究竟是谁,他要带她去往何处,一切皆是未知之谜。 然而,能够跟连璧在一起,好过待在将女人视为生育工具的赵家。 窗外,夜深雾重,一丝凉风习习。 卡兹一声,有人在门外开锁,桀桀地痴笑:“娘子别怕,相公来救你了。” 沉湘听出外头的是赵蓬,反胃的厌恶感涌了上来:“滚!” 赵蓬推开门,将纸灯笼丢在一角,三角眼眯起,饿狼似的盯着茅草边的沉湘:“我怎可丢下娘子,这里冷不冷,相公我给你暖暖身。” 沉湘瞧他褪下衣物,大呼不好,趁他不注意,正要绕过他溜出去。 赵蓬色欲熏心,一把揪住她的手臂:“娘子别跑啊,赵府都是我的,你能逃到哪里?” 沉湘惊出冷汗,下意识喊道:“连璧……” 赵蓬大感吃惊:“你喊连璧作甚?她是本少爷的小妾,你是本少爷的妻。每日却腻腻歪歪,莫非你们俩有不可告人之事?” 第三十一章 正文完结 赵蓬狰狞一张丑脸,揪着沉湘的手臂:“你俩天天腻在一起,连服侍相公都不会,今天爷要好好教你,怎么伺候男人。” “放开我!”沉湘奋力推开赵蓬,又被他拽住袖子,拖了过去,摁倒在茅草堆里。 赵蓬欲火攻心,满脑子想着,如何蹂躏小美人,粗壮的毛手抓向衣襟,欲凶狠地扒光她的衣裳。 沉湘被他压在身下,拼死挣扎,只觉得欺凌她的男人,就是散发腥臭味的猪,双手胡乱地拍打。 忽地,玉镯闪出一圈白光,以雷霆乍现之势,击中赵蓬的头颅。 赵蓬眼白一翻,跟死猪似的,瘫倒在沉湘身上。 沉湘嫌恶地挪开他,狠狠踩了他几脚。 细细一想,她反抗的力度虽大,但不足以击昏赵蓬,莫非与方才的白光有关。 沉湘摩挲玉镯的金纹,暗忖:“连璧,是你救了我吗?你现在在哪?” 确定赵蓬不会再醒后,沉湘从内衬里摸出张红泥和折好的纸,纸面一行行娟秀的小字,乃是她亲笔写的休书。 休书是很早就准备好的,就等着这么一天。 沉湘抽出赵蓬的脏手,粘上红泥印,往休书底下的空白,大功告成。 她叹息,多番磨难,终是恢复自由身。 天还未亮,看守的人过来,发现少爷竟昏死在耳房。李氏捶胸顿足,要抓沉湘兴师问罪。 找遍赵府不见沉湘,李氏猜测沉湘逃回娘家,便派管事前去沉府。 李氏料想没错,沉湘真回了沉家。 沉湘逃出赵家后,恰好遇到沉府的仆人,将她接了回去。 她的父亲沉鹤,沉家的家主,听闻沉湘被婆家人怀疑出轨,脸气成猪肝色,指着沉湘破口大骂。 “孽障,我这些年白养了你,居然跟野男人私通,丢尽了沉家的颜面。“ 沉正文因口误连累妹妹,心怀愧疚:“爹,这不能怪妹妹。赵家公子委实不是良婿,我与他有过一点交集,知道这货吃喝嫖赌,不过是酒色之徒,配不上我妹子。” 沉鹤怒道:“那又如何,她嫁到赵家,自然是以夫为天。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你还不好意回娘家。” 沉湘的母亲刘氏,捞着女儿的胳膊肘,心疼得熬出眼泪:“老爷,嫁出女儿也是咱俩的骨肉,你不能那么狠心啊。” “娘,你别难过。”沉湘从怀里掏出休书,摊开给他们看,“这是封休书,我已不是赵蓬的妻子。” 沉鹤眼珠瞪大,八字胡一撇:“什么?赵蓬休了你?” 沉湘抿了抿唇,似笑非笑道:“是我休了他。” “你……你……这个……”沉鹤气喘不上来,咳嗽不止。 刘氏忙拍沉鹤的背,问道:“究竟怎么回事?” “娘您别难过,赵蓬不再是我丈夫,我已恢复自由身。”沉湘顿了顿,郑重其事,“我不会是你们的累赘,过段时间,我会离开沉府。” 刘氏抬起恍惚的眼,老泪垂目:“你一个女子能去哪里,叫为娘如何是好。” 不出半日,沉湘的事尽人皆知,成了城中第一笑柄。赵府那里的人,更是恶意传播谣言,诋毁沉湘名声。 过了难眠之夜,沉湘卧在出嫁前的闺房,忽闻门外噼里啪啦,许是迎亲之声。 府里只有她一个小姐,是哪家姑娘出嫁呢。 沉府大门,簇着红色喜服的众人,敲锣打鼓,红绸挂彩,八人抬着百鸟朝凤花轿,喜喜庆庆地抬在门外。 沉鹤闻声赶来,见此情形,不由目瞪口呆:“你们究竟是何人?” 顶着高帽子的汉子,恭恭敬敬地作揖:“回老爷,下人们是来迎接新娘子的。” 沉鹤更是稀里糊涂:“新娘?你们串错门了吧。” “没来错地方。”汉子笑了笑,朝后边的人招手,“彩礼给老爷端上来。” 卧房里,沉湘睡眼朦胧,忽地门扉撞开,挤来丫鬟嬷嬷装扮的人,笑迎迎地围了过来,皆是陌生面孔。 沉湘惊道:“你们是谁?” 嬷嬷笑道:“新娘子,吉时要到了,梳妆打扮吧。” 而大堂处,沉鹤和沉正文父子俩,盯着整箱的金银珠宝,两眼放光。 沉正文咽口水:“好多宝贝,都是送我们的?” 汉子颔首:“这是一箱,后面还有。” 沉鹤血气上涌,险些昏死。 “你们要迎娶的是谁?”沉正文可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妹子。 汉子回头,展颜一笑:“新娘子来了。” 只见大堂外,凤冠霞帔的窈窕女子,莲步轻移,被丫鬟们簇拥着踏进门扉。 刘氏一眼认识她是沉湘,激动道:“湘儿是你吗?” 沉湘挪步到刘氏面前,虚跪一拜:“娘,孩儿要走了。” 沉正文凑过来问:“是谁来娶你,满箱的彩金,娶皇帝女儿都行了。” 刘氏扶起沉湘:“这人你一定认识吧?” 沉湘怔了怔,点点头。 刘氏舒了口气,笑道:“能出手阔绰,对你一定是极好的,为娘就放心了。” 一旁,汉子朗声道:“请新娘入轿。” 沉湘心生不舍,这一去,可能很难再见了,紧紧握了握娘的手,然后松开:“娘,珍重。” 刘氏哽咽不已,颤声道:“去吧。” 迎亲队伍撤离,一行人敲锣打鼓,十里红妆,喜庆洋洋。花轿载着沉湘,穿过大街小巷。 老百姓聚了过来,未见过这般华丽的迎亲,一问之下,才知是来迎娶沉家小姐的。 “沉家四小姐不是弃妇吗?才一天就嫁了出去?” “据说亲家很有钱呢。” “赵家人知道,估计要气死了。” 迎亲队伍出了城门,才没有旁人议论。沉湘掀开盖头的一角,偷偷窥看骄子外的场景,顿时瞠目结舌。 花轿腾空而起,飞离了草灌丛林,驶往更远的白云苍空。 迎亲的人不见踪影,亦或是变成了喜鹊,成百上千的围着花轿盘旋。 架着花架不再是马匹,而是只金灿灿的凤凰,展开曦光般的金色大翅,乘云驾雾地飞驰。 沉湘掩好盖头,没再多看一眼。 三炷香功夫后,花轿在平地落定,轿外鸦雀无声,静得能感知风吹草动。 沉湘心砰砰作响,透过盖头下缝隙,瞧见红色帷帐掀开了,伸开一只手。 指骨有棱有角,手掌宽实,指尖玉石般的圆润饱满,分外眼熟。 “湘儿。”那人唤她。 沉湘抬手,握住了他的。 整个人交托过去。 执子之手,夫复何求。 番外 萌宠养成(一) 青丘,乃狐族栖息之地。狐族也分三六九等,其中天狐最为尊贵,生有九尾,神通广大,天上神明都敬让三分。 天狐神主有对儿女,长女连星东海太子。幼子连璧生性贪玩,少时闯入天宫,误食婆娑果,成了亦男亦女体质。 婆娑果需百年化解,天狐神主颇为头疼,连璧反倒不以为意,依旧成日里与仙友厮混。 天狐生有倾国之貌,连璧尤为上乘,时而变男,时而变女,惹了不少麻烦。 某日,蓬莱少主遇见连璧女身,一见钟情,三媒六聘来到青丘,向天狐神主求亲,竟得知连璧男儿身份,自以为连璧作弄于他,恼羞成怒,派手下抓拿连璧。 蓬莱少主本不足为惧,连璧却还是不小心找了他的道,落入凡间,变成一只没有法术的小狐狸。 小狐狸初入人间,饥肠辘辘,被迫潜进一户农家,偷吃摆在桌的烧鸡。 农家主人发现,怒不可遏,抡起铁棍追打狐狸。 小狐狸被狗追得四处乱窜,钻出草丛,滚进粉红裙裾底下。 “呀,是什么钻进小姐下面了?” 小狐狸滚得头昏脑涨,便被双雪臂捞了起来,卧进香软怀抱。 旁边的小丫鬟叫道:“好可爱,是只小狗狗。” 连璧撑开眼皮,面前是一个粉雕玉琢,十二三岁的小姑娘,丹凤眼,樱桃嘴,貌美肤白,不输于跟九天仙女。 追他的土狗吠叫不止。没多时,农夫也过来了,要小姑娘把小狐狸交给他。 小姑娘面对粗野的村夫,毫无惧色,尽显大家闺秀风范,要丫鬟赔点银两。 打发村夫离去,小姑娘低头瞥见,小狐狸黑珍珠似的眼眸,紧紧盯着她瞧,仿佛她脸上长了一朵花,模样煞是可爱。 “我怎么瞧它不像是狗。”小姑娘捏捏小狐狸尖尖的耳朵,“它耳朵不一样。” 旁边的丫鬟自小生在府里,没见过大山里的狐狸,捏了捏自己鼻子,扇了扇耳朵:“小姐,这就是狗啦。狗都是尖鼻子,翘耳朵。” 小姑娘颔首,揉揉小狐狸的红毛:“它好可爱,我想带回家养。” 丫鬟连连摇头:“不行不行,老爷会骂的。” “咱们偷偷养。”小姑娘声音落寞下来,“反正他不常来看我和我娘。” 回府后,连璧方知小姑娘闺名沉湘,是沉家财主的四千金。有个同胞哥哥叫沉正文,但不学无术,与她素来不亲。 娘平日修心诵佛,沉湘与她相处时间也不多。是以,院子里养了只小狐狸,除了贴身丫鬟竟无人知晓。 贴身丫鬟喜爱小狐狸,想搂起来抱抱。 小狐狸蹦来蹦去,上蹿下跳,就是不要丫鬟抱,偏偏要跳进沉湘怀里。 沉湘疼爱小狐狸,没法子,只好搂进怀里哄着。 小狐狸爱吃烧鸡,一天能吃一整只,沉湘便让厨子做一盘。 小狐狸十分贪睡,喜欢窝在沉湘大腿上。沉湘不得不整天抱他,揉揉毛茸茸的红毛,又喜欢又无奈。 到了夜晚,小狐狸还跳上闺床,被丫鬟环儿拽了下来,小爪子拍着床,硬要往上爬,委屈地对沉湘唔唔,可怜又可爱。 沉湘心疼极了,对环儿说道:“给它洗个澡吧。” 环儿没辙,打了盆热水过来。 小狐狸不喜欢其他人碰,沉湘只得亲手给他搓澡,蘸点皂叶粉,涂抹小狐狸的绒毛。 小狐狸被逮着泡在温水,舒舒服服地摊开肚皮,任沉湘揉搓全身。 沉湘摸到小狐狸腿间,疑惑问道:“咦,它身上有根东西,肉乎乎的。” 环儿扑哧一笑:“它是公的啊。” 沉湘跟着笑,当是只普通狐狸,不以为意。 小狐狸蹭得翻身,红毛下的脸皮,一片通红。 他听仙友提过,凡人对贞洁十分看中,男人对摸过身子的女人,须得负责的。 番外 萌宠养成(完) 沉湘原想小狐狸洗干净,再让它上床。可丫鬟杏儿就是不许,在耳房搭了个睡窝,凶恶地一指:“你就睡这。” 耳房窗户漏风,小狐狸毛皮未干,更觉寒冷难耐。 趁着夜深人静,小狐狸叼起睡窝,偷偷拖到沉湘闺房,小脑袋搭在窝里,垂着眼皮,瞟了眼沉湘的卧床,安分地睡了。 丫鬟环儿和杏儿,就小狐狸是狗还是狐狸,争论得面红耳赤。 最终环儿被杏儿打败,承认小狐狸只是普通的小狗狗。 杏儿还给小狐狸,取了个土到掉渣的名字,阿红。 小狐狸对此名很不满意,谁叫阿红都扭过屁股不理她。 谁知沉湘也跟着丫鬟叫他阿红,他颇为无奈地跳到沉湘怀里打滚。 小狐狸养在院里三年,只有沉湘贴身丫鬟才知道此事。 十五岁的沉湘,已是如花年华。 小狐狸亲眼看着她,从初发嫩芽的女娃,缓缓地抽出绿枝,长成含苞待放的及笄少女。 有时窝在她怀里,能触碰到柔软胸脯,随着岁月缓缓隆起,少女独有的馥郁芳香,令他口干舌燥,意乱情迷。 某日,沉正文趾高气扬地前往沉湘小院,草灌里忽地钻出红色毛茸的小家伙,他惊得一蹦老高。 “快来人啊,这有条野狗!” 他幼时被狗追过,自从极其怕狗。 沉湘闻声赶来,瞥见哥哥蒙头逃窜,一脸莫名地抱起同样懵的小狐狸。 沉正文发觉妹妹抱起小狐狸,结结巴巴地大喊:“狗……狗……快扔掉……” 沉湘满是无奈:“它不会咬人。” 沉正文瞅着小狐狸被抱着,一时半会下不来,壮着胆子过来,啧了声:“哪有不咬人的狗,不过它长得不大像狗。” 沉湘揉揉小狐狸颈下的毛,笑道:“环儿也说它是狗,我翻了翻古书里的记载,它似乎更像山里的狐狸。” 小狐狸很喜欢她揉他的毛,惬意地眯起小眼睛。 沉正文长开嘴,指着白森森的牙齿:“管它是狐狸是狗,长着尖牙都会咬人,赶紧给我扔了。” 沉湘不置可否,聪明的转个话题:“哥哥,你所来何事?” 沉正文一拍手:“差点忘了,爹要我给你讲一件重事。赵府今早请了媒婆给你提亲,要你嫁给大公子赵蓬,爹爹已经同意这门亲戚。” 沉湘怔了怔:“是么……” 沉正文摇头晃脑,得意道:“赵家是镇上有名的财主,跟我们沉家门当户对,嫁过去可没半点委屈,其他妹妹还会嫉妒你呢。” 沉湘垂着眸,默不作声。 她听说过赵蓬的一些糗事,知道他是喜欢流连花楼柳巷的公子哥,并非是她心目中的良婿。 “嫁给赵蓬,哥替你高兴。”沉正文啧啧笑了,走前不忘叮嘱,“这条臭狗记得扔了。” 小狐狸眼冒凶光,徒然从怀里跳下,一蹦一跳地追赶沉正文。 沉正文吓得屁滚尿流,提起裤子逃窜:“来人啊,快来人啊,救命……” 当晚,小狐狸照旧蜷在睡窝里,撑开眼皮守着沉湘的闺床。 沉湘侧睡在床榻,月光下,只显露被褥隆起的亮白轮廓。 一股困意涌上,小狐狸眼皮直打架,正待酣睡过去。 隆起的雪亮被褥里,传来唔唔恸哭。 小狐狸听到哭声,尖耳朵一竖,睡意荡然无存,屁颠颠跑过去,一跃蹦上沉湘的床,肉爪子挠挠被褥。 沉湘掀开棉被,擦了擦眼角,瞅见黑暗里一双清亮的眼珠,逡巡她的脸,看似十分担心。 “我没事。”沉湘揉揉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,“只是做了个噩梦,梦见我爹又纳了一房小妾,我娘哭得很伤心,我也跟着她哭了。” 小狐狸蹭了蹭她的手心,无声地安慰,钻进被褥窝在她的身畔。 沉湘长长叹气:“我将来也要嫁人,不期望他富贵荣华,只愿能携手到白头,他心里只有我,我心里也只有他。” 小狐狸从被褥钻出头,月光照拂她莹润的面颊,犹如一颗粉嫩饱满的水蜜桃,引人采撷拾掇。 他忍不住伸出红舌,舔了舔她挂着泪痕的小脸,咸津津的,却觉得甜到心底。 沉湘并未察觉他的吻,呼吸平稳地睡着了。 小狐狸仍痴痴凝视她的睡颜。 她所说的那个人,会是谁呢? 他被她摸过身子,与她同睡一塌,亲过她的小脸,理当是自己吧。 那叫什么赵蓬的,敢碰他的人儿一下,就让他挫骨扬灰。 谁知没多时,连璧的好友火凤凰,寻觅到他所在之地,大笑不止:“哎哟,堂堂青丘少主,居然在凡间当条狗,还过得十分快活。” 连璧咬着鸡腿,惬意地瘫在睡窝里,不嗔不怒道:“小心你的鸡毛,被人一根根拔光。” 火凤凰白他一眼:“你神力早就恢复了吧,赶紧给我走,青丘山要起火了。你爹因你失踪的事,准备起兵攻打蓬莱岛。” 连璧倏地起身,抖了抖毛,霎时一只红毛狐狸,变为翩然绝色的红衣公子。 这是他三年来,初次变回人身,双脚站立有点不习惯。 “走之前,我得给她留封信。”连璧抽出一张纸一支笔,“要不然她会伤心。” 火凤凰讥讽道:“算了吧,你对她而已,只是一条狗。” 连璧呆了呆,执笔的手一松,笔头落在纸上,溅出一圈墨水。 火凤凰拽着他的胳膊,催促道:“快点走,仗要开了。” 屋外,传来沉湘与丫鬟们的笑声,脚步在越来越近。 “湘儿,过些时候,我会接你。”连璧轻轻落下句话,随火凤凰飞出窗外。 沉湘进屋后,发觉摊在书桌的白纸,纸上一泼墨迹。 隐隐有种不好预感,她四处张望:“阿红呢,阿红在哪?” 自那以后,小狐狸再没有出现。 流云有话说:这一章青丘篇,婚后番外。